“给我滚!!!”
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的白泉一拳轰在自己身后的土墙上,把那边烧水做饭的江雪竹吓了个激灵,水洒了一地。
被砸了一拳的墙面凹陷出篮球大小的坑面,换药的两人看直了眼。
“你……吃啥了?一下把墙干出来一个坑?”挣脱妹妹的束缚,李凯像发现新物种一样跑到墙边仔细感受这个凹陷:“来,小伙子,再打一拳试试?”
观察点细致入微的李霓把哥哥一脚踢开,拿着医疗包托起白泉的手掌观察后惊道:“没骨折,甚至没破皮?!老张你这手哪天要是不要了借我玩玩呗?我研究研究你的生理结构?”
这两兄妹的观察点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轻轻抽离李霓略显粗糙的手掌,白泉仔细回忆这个梦境的同时看向江雪竹:“早上吃什么?还是方便面?”
“酸辣粉。你刚才梦见什么了?”江雪竹举起一瓶老干娘,舀出一小勺到每个碗里。
“我的那份多放点辣酱。”
撩起衣服摸摸自己的腰子,李霓缝合的线头已经被新肉卡在肉里,应当是那颗心脏的结晶所提供的生命力。
“妹儿,弄完你哥来一下,拆线。”
“哎,好嘞!”李霓熟练地剪断哥哥身上的纱布,应了一声之后呆愣了一下。
“啊?”
“已经愈合了,弄完了我跟你们说个事。”
向李凯讨了一盒烟,拆开一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他闻着酸辣粉传出来的香气,思绪良多。
四人吃完刷碗,围坐在火炉前面取暖。
“那个……”
同时被称作“同伴”的三个人盯着看,白泉心里毛毛的。
“李霓学校综合楼里的那个怪物,你们都知道是一个变异了的兔子,可我没提过那只兔子的下场。”
他双手做了一个翻开和掏出的动作:“我做了个实验。我把它干瘪的身子剖开,然后翻了翻里面。简单来说……我吃了它的内脏。”
“什么?!”
“我吃了之后就感觉很奇怪,像是发烧了一样,刚才竹姐从我包里拿的那个东西就是那只兔子的心脏,也是我刚才吃的东西。我吃了它之后觉得身上很热,睡了以后做了个噩梦,醒来就这样了。”
起身捡起一块断桥铝窗框,白泉双臂平举后猛地向下发力,被掰弯到近乎重叠的窗框让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将两只蟾蜍眼睛取出,放在四人中心的地上,白泉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揣测,这场天灾没让人类变异,但是如果吃了变异动物的某些部位或许可以让我们更加的……强大?”
“这两个是从那只兔子的舌头里开出来的东西,看着像是蛤蟆的眼睛。你们如果有人想吃的话……尽管拿去吧。”
带血丝的、乒乓球大小的蟾蜍眼睛瞪着已经被颠覆思想的两女一男,空气中渐渐浮现一股腥臊味。
“呕……赶紧收走!”
江雪竹第一个投降,干呕的同时单手把塑料袋打了个死结扔给白泉,随后用触摸过黏滑的玉手扶着膝盖在墙边喷出自己的早餐。
其余二人虽然面色有些不适,但保住了自己的早餐。
“哥,要不你……打个样?”
像盘核桃一样,李霓隔着塑料袋盘玩这两颗眼珠子,甚至贴到自己眼前观察:“你先吃一个,你吃完四十八小时没有不良反应我就吃!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阿哲啊,你真把那个兔子掏空生吞了?”
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敲在李霓脑袋上,李凯张张嘴,粗鄙的口癖还是咽了回去:“这玩意……要是把人吃死了怎么办啊?”
“吃死了……那就算你倒霉呗。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觉得那兔子的肚子里有点东西,掏出来之后觉着能吃,就直接扔嘴里了。”
“……”
“挺有嚼劲,那个兔肝挺恶心的,肺子里边也有不少沫子,当时直接把气泡压出去了就切碎嚼了。”
“……”
“反正我从小就这样,要是认准这东西能吃,那它就肯定能吃,甚至还挺好吃。”
那真诚的眼神,诚挚的口吻,把陷入自闭和深度无语的李凯看得更加晦气。
臭变态,居然还吃生肉。
“拉倒吧,这东西你先拿着吧,先过段时间再说,万一我今天吃完明天就被毒死了,我老妹就交你手上了。你小子平常心眼太坏,打架的时候心眼还太少。她交你手里,老子不放心。至少得把那一套大杀招都教给你老子才能安心上路。”
他说的那一套其实并不具体,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只是胡乱出招,但在模拟厮杀时却总能在两分钟之内虐杀敌人。
白泉耸耸肩,不置可否,将蟾蜍眼睛放进一个小号罐头瓶。
四人一路前行,交替骑车,各自的摩托车技都有些许进步。尤其是自称从没碰过自行车的江雪竹,第一次摸到摩托车油门的时候直接拧到底,差点把白泉给甩出去,等到两辆摩托相继没油在路上的汽车里抽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勉强上路的新手了。
抽油时李凯看见有几个人在车厢里,被车身的金属框架烤化了脸,下意识蒙住ln的眼睛,却被她一把拍开。
一路走来,江雪竹对于血腥场面和各类死相的忍受程度也和她的车技一样直线上升。
终于,再加了两次油以后,江雪竹的老家,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村子,终于到了。
悠悠骑进村子口,两辆摩托车的声音已经吸引来了不少住在这边的村民。他们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拿着镐头铁锹干草叉,一脸冷漠的看着这几个外来人。
“嚯,小江妹子你们村可真不小啊,又有养鸡场又有鱼塘的,这要是有个医院有个学校--”
“--那就不叫村子了,哥!”
李霓抢过话茬,给哥哥翻了个大白眼。
“嗬,这不是雪竹吗!”
一个穿羽绒服套棉裤的中年妇女站在家门口,认出了车后座的江雪竹,举起手里的大铁锹吆喝了一嗓子。
“哎,六姨,是我!这几个是我朋友,和我从城里逃出来的!我们来接我爸妈!”
被江雪竹叫做六姨的中年妇女这一嗓子不但把摩托喊到自家门口停住,也把各家各户都从自己家喊到了她家门口。
村子不小,在村子里留着的大多是些没文化的农民,有的人家承包了菜地鱼塘之类的项目。
家里的年轻人都签了承包合同之后就出门打工,把养殖和种植的技术活交给老人,再把孩子扔家里,每个月往家里打钱之外大多就不在多过问了。
眼下里三层外三层把几人包围的多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农村中老年人,年轻些的村民只有零星几个散在人堆里,看不清楚。
“六姨,你先别说这些了,我爸妈呢?他们这些天是住在家里还是大棚里?我得赶紧看看他们。”
江雪竹被村子里沾亲带故的邻居围了一会之后挤到六姨身边,却只得到一个三天没洗过脸的笑容。
“哎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回家了,好好让你六姨稀罕稀罕你。那大石头有几个砸地里了,还有一个正好把路堵死了,你家在北边呢,想过去得从老孙头家里那块养鸡场钻过去。小丫头家家的,费那个劲干什么呢你说,到六姨家你就和到自己家一个样!”
“行啦行啦!都别搁这杵着瞅个没完了!让人家雪竹和她朋友好好歇一会,睡一觉!那个谁,你明天把你家里鸡蛋给我拿几个,再给我揪一把小葱!行了行了,散了散了!!”
轰散周围的吃瓜村民,六姨指挥两辆摩托车停在院子的西南角,盖上两层塑料布之后把四个人带到西边的两间小平房:“行啦,俩小丫头住这屋,两个小子住隔壁,便所就在外头呢,洗脸啥的屋里都有水,姨去给你们下两盘饺子,你们先歇着,有事叫姨啊!”
“哎,好嘞,谢谢六姨!哥,我和雪竹姐先进去了哈!”
标准的农村土炕,床上土气的炕柜和大牡丹花被褥让白泉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无比熟悉的家。
“我觉得……这村子里的人有点不对劲。”
李凯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拉一个马扎过来坐在炕边,一边整理物品一边说道。
“怎么说?过于热情吗?我小时候……我以前有一家农村亲戚,每年我去他们家拜年,他们都挺热情的。北东这地方不就这样吗,热情好客,自来熟。”
“不是。我是说小江妹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爸妈,可这个六姨好像不想让她去村子那边,还刻意说路中间被一块石头拦死了。”
“所以?”
“每块陨石在第三天都会冒出来那些浑浊的液体,就是我们一直没来得及研究的那种水。”
“对,而且我们到现在也没敢用身体触碰它,而且——”白泉捻起床上的一个小瓶子。这是一个被层层塑料袋和胶带封住了的食品分装瓶,里面的液体浑浊但又清澈,像是长时间盯着一个汉字之后,你和它之间就有一种无形的壁垒。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样一瓶液体。它不掺任何杂质,即便是从沙土之中喷涌而出,也没有哪怕一粒砂砾沉降在这瓶液体里面。可它又很污浊,你只是盯着它看就会有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感。
这是一个悖论,却又是真真切切被二人看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