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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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天过去了,昭梦一行几人终于赶到了江峡口。
看着江水,昭梦才想起自己的一个疏忽。原来,昭梦之前命钟离进去找敖诘他们,只说让他们一起往江峡口来,与自己会合,忘了说清楚是在南岸还是在北岸会合。钟离进他们一定是从大江的北岸走的,而昭梦为了不招人耳目一直是在南岸走的,这样很容易相互错过。昭梦心里开始着急,也不知道钟离进一行是不是已经自江峡口往西去寻找他们了。昭梦当即决定,自己与范泗一道渡过江去,在北岸等,而昭岩带着其他人在南岸等,并约定生烟传信。
昭梦他们等了两日,还没等到钟离进一行。第三日,昭岩派人过江来请示后续计划。昭梦决定,两路人马先各自沿着大江两岸向上游行进,每日行程保持一致,以烟火传递信号。
就这样,昭梦和昭岩他们两路人马又行了三日,已经到了西陵山跟前,仍然不见敖诘他们的踪影。考虑到已经接近传言中的巫人结居之地,接下来可能危险重重,昭梦决定与昭岩汇合同行。
这一日,昭梦与范泗乘着木筏浮江南来。范泗时常来这一带打鱼,对这里的水情还算熟悉。不过今天,他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一路上,江上的波涛也比料想的略大些,木筏时常晃得厉害,弄得范泗几次险些把怀里的那只龟掉进江里了。这些都让范泗不禁想起了上次自己在这一带的奇遇。
木筏终于安全靠到了岸边,泊在浅水中。范泗松了一口气,准备涉水上岸。偏偏在这时,他怀里的那只小龟又不安分地折腾起来了。范泗一边安抚那只小龟,一边与昭梦一起走下木筏。忽然,两人注意到,脚下的江水正在退去。两人看着江水退去,满脸惊疑之色。两人旋即转身,只见江心处水波翻涌,岸边的江水跟着这节奏已经退去了不少。
范泗面带惊惧,靠近昭梦的头,低声说道:“大将军,你看。”
一边说着,范泗一边伸出手指指着江心,左右比划。
昭梦跟着他的比划望去,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看到了什么。只见,江心的波涛比刚才平息了些,江水中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好像还在缓缓移动。
见到这一幕,昭梦缓缓转头看了看范泗,心里算是彻底相信了之前范泗在鱼摊边和自己说的那一大堆话。这会儿,范泗看着大将军脸上的神情,反而露出一丝得意。
昭梦与范泗就这样站在岸边,观察着江水。直到江水渐渐平静下来,昭梦才示意范泗,应该走了。昭梦一边与范泗回到昭岩他们的营地,一边向范泗详细询问上次两人在鱼摊边聊起的那些事……
第二天一早,昭梦一行人沿南岸继续向上游走,于下午时分来到了西陵峡口处。这里两岸山崖陡峭,江流变窄,江水湍急。
此时,昭梦望着西边的群山,心里面最头疼的问题仍然是巫山到底在哪里。昭梦知道,一旦进入这些群山之中,就凶险莫测了。关于这一带群山中的毒虫猛兽甚至其它东西的传言颇多,楚国人自小就有所耳闻。其实,在山里面,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迷路。想到这里,昭梦又想起了钟离进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昭梦盘算着,这次行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于是,昭梦决定在附近找个适合长期扎营的地方,留下两个人以备和都中联络。可是,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只好准备第二天再找。
当晚,一行人就在江边一块大石头旁边宿营。入夜前,范泗从江里抓了几条好鱼。入夜时,大家生起火将鱼烤熟,就这样围着火堆吃了一顿。江水声滔滔不绝,夹杂着不时从山中传来的夜兽的低沉叫声,搅得大家都不能安心睡觉。于是,有人起身围着营火坐着,渐渐地开始说起巫山,说起各自听闻过的传言。
第三天上午,昭梦带着大家继续到附近山上寻找适合长期扎营的地方。但是一整天下来,还是没有找到。一行人沮丧地返回了。大家走到离宿营地不远处,却望见那块岩石背后有烟火生起。
这时,附近传来一声呼唤:“大将军!”
昭梦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扭头望去,只见附近山崖上那人果然是钟离进。这时,宿营地中也走出一人,站到岩石上,朝大伙望过来。昭梦认得那是离樊。只见钟离进攀着林木崖隙而行,敏捷如猿猴,不多久便从山上下来了。
大家都回到营地,一边相互认识,一边将范泗捕来的鱼烤熟。
昭梦说道:“钟离进,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还担心不知道你们走到哪里去了。都怪我大意误事,没有交待清楚会合的地点。”
钟离进说道:“大将军,这都是离樊的功劳。
我们一直从水路沿着北岸走,几天前到了西陵山附近,仍不见大将军的踪迹。我们准备在江岸边扎营,继续等待。靠岸后不久,江潮顿生诡异,我们的小舟不知为何径直漂向江心。就在我们惊疑不解的时候,小舟竟飞上半空,变得粉碎。我们感觉到危险可能就在我们附近,更加坚定了扎营等待的决心。
我们在半山腰的面江处找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崖穴。那里干燥背风,平坦宽敞,而且视野开阔,取水也方便。除了旁边树上有个鸱鸮的窝。
就在昨晚,都半夜了,那窝鸱鸮还叫个不停,搅得我们实在难以入睡。离樊爬起来,一边抱怨,一边叫嚷着要把那窝鸱鸮赶走,这才正好看到江对岸有火光。他当即叫大家一起来看,猜测江对岸说不定正是大将军一行。
于是,今天上午,我和离樊就漂过江来,想看个究竟。一到营地,看到留下的营具,我就知道肯定是大将军,而且还没离开。我们觉得大将军肯定也是在找我们。所以离樊就在这里等,我就到山崖上望着。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你们回来。”
昭梦听完说道:“我确实正在沿江找你们。江潮的诡异情形,我们也遇到了。不过,我们今天出去不是找你们。你说得对,危险就在我们附近。所以我想在进山之前,在附近找个适合长期扎营的地方,留下两个人驻守,以便和都中联络。”
离樊说道:“那正好啊。我们宿营的崖穴刚好合适啊。除了那窝鸱鸮。”
昭岩说道:“多亏了那窝鸱鸮。不然,大家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碰到一起。”
范泗也插话道:“是啊。昨晚,要不是那些山中鸟兽搅得我们睡不着,也不会聊那么久,让营火烧到半夜,被你们看到。”
与众人合计一番后,昭梦决定:明天所有人先到敖诘他们宿营的崖穴,选定留守的人,然后其余人出发,进入群山。
照着计划,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到达了北岸的宿营地。
这个石穴生在一处陡峭崖壁的半腰上,需要沿着山体侧面才能走到这里,所以不用太担心野兽会来侵袭。石穴面江背风,有半天时间能晒到太阳。附近的石壁上,一些小灌木在岩缝里顽强地生长着。穴口上缘垂着一些细须根,应该是山顶上的树木伸下来的,而且多数都风干了。昭岩注意到,穴口四周的石头上都覆着一层黑褐色的东西,那些风干了的细树根上也有。冯莨说那是晒干了的石苔,还说,到了雨水充足的时候,有些石头上会长出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一放晴就都晒干了,再遇雨水又会活过来。
这处石穴的穴口很开敞,光照充足。再加上位于峡口山壁上,经常有江风吹过,因此洞穴中很干燥,岩石的色泽也比外面要鲜亮。这样的石穴一般不会有毒虫,确实是一个合适的宿营地。虽然现在昭梦一行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显得有些拥挤,但对于以后留守的人来说会很宽敞。而且,这里很有安全感,不像远处那些被薄雾笼罩的群山。
昭梦站在石穴里,四下打量着,随口问道:“敖诘,这些石头你都敲过了?”
敖诘回答道:“头一晚我就敲了个遍。”
昭梦又问道:“怎么样?”
敖诘回答道:“再普通不过了。除了——”
昭梦追问道:“除了什么?”
敖诘回答道:“除了适合做棺材。”
说到这,昭梦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摸了摸石壁,随口说道:“还有不适合做棺材的石头?”
敖诘立刻回答道:“当然有。”
这时,众人也都被这一问一答吸引住了。
昭梦也好奇起来,带着笑意,转过身来接着问道:“那你倒说说,什么石头不适合做棺材?是凿不开,还是容易碎?”
敖诘脸色转深,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都不是。是有一种石头,会流血。”
众人一下都愣住了。
短暂地沉默后,有人轻蔑地说道:“你说的是石头出汗吧。夏天雷雨之前,很多的石壁都会出汗。这有什么稀奇的。”
敖诘镇定地说道:“不。出汗,那是在石头外面。有一种石头,劈开后,它的里面会有血渗出来。”
昭梦看着敖诘,问道:“你见过?”
敖诘说道:“没有。我的师父告诫过我,他的师父在一次采玉的时候遇到了这种石头。”
敖诘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仿佛带着某种期待。
停了停,昭梦搁下话题,走到石穴外面察看。
穴口下方的石壁十分陡峭。石壁在江边山脚处突出一块,刚好形成一个平缓的石台,能容下几个人站立。旁边的江水中,漩涡和水流搅动的声音持续不断。崖穴口靠南的那一侧旁边,竟长着一棵老树。粗壮的树根已经深深扎进了岩石缝隙中。树冠横伸出去,虽然称不上枝叶繁茂,但也长得很有生气。
昭梦注意到树梢中隐藏着一个鸟窝,就侧过头问道:“那就是你们说的鸱鸮窝?”
且奉说道:“正是。离樊嫌它们太吵,几次想爬上树把它们赶走。我看他太重,只怕那树承受不住,就不让他去。”
离樊辩解道:“本来就很吵。我叫他们去赶,他们都说怕晕,不愿去。我这才要去的。”
冯莨对昭梦说道:“其实这棵树材质坚实,树根粗壮有力。它扎根这片没有土壤的石壁,却还能长这么大,说明它的根早已深入石壁里面,十分稳固。我们是故意不让离樊赶走鸱鸮的。这里附近猛兽众多,这窝鸱鸮刚好可以在晚上给我们之中守夜的人做个伴。”
昭梦走近那棵树,观察起来。
一旁的且奉突然说道:“大将军,不知道这棵树是不是真的扎根稳固。如果真稳固,我们可以找些树藤,结根绳索,垂到底下的石台上。这样一来,我们取水就更加方便了。”
大伙听了都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昭梦当即说:“离樊,他们都说你最重,你来爬到树上试试,看它稳不稳,能不能承受住你的重量。”
离樊正为之前大伙故意阻挠他爬树赶鸱鸮一事而愤愤不平,于是一边上前,一边抱怨道:“爬就爬!”
昭梦拦住了他,说道:“别急啊。你们先去找些树藤来,结根绳索,系住离樊。万一这树承不住他,也好拉住他,别让他掉到江里,被江水冲走了。”
离樊只好停下。众人笑了笑,分头去另一侧山上找树藤去了。
这侧山上,树木茂盛。众人跟着冯莨、钟离进,不多时就找回来许多坚固的树藤。大家合力将树藤细细缠结在一起,做好了一根结实的粗索。
然后,经过离樊的亲身测试,这棵树完全符合大伙的期望。于是,昭岩带人将藤索绑上一段段粗树,做成一副藤梯,再绑到树干上靠近根部的地方,将藤梯垂到了崖下的石台上,做为上下石崖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