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战国之今川不息第一卷初闻北岭栖凶鸟第一百二十一章恶虎迷药的效力比想象中还有厉害,当武田信虎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今川馆的客房内。护送他回来的冈部元信和朝比奈泰朝在门外的吵闹上,把他给折腾醒了。
“明明是卧底,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朝比奈泰朝嚷嚷的声音格外响亮。
“讲个笑话,有人会在去卧底前把这事公之于众?”冈部元信冷冷地挖苦道,“这是去卧底吗?这是去送死吧。”
“那你既然都回来了,干嘛不把名字改回‘冈部元纲’?”朝比奈泰朝似乎总能找到发难的角度,缓了一下后又嚷嚷道,“干嘛留着那甲斐人的赐字?”
“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大殿都没意见,关你什么事?”冈部元信冷淡地回绝道,见朝比奈泰朝还想说话,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听,屋里好像有动静。”
武田信虎起身的声音被冈部元信听到了。
“去叫雪斋大师和御台殿来吧,左京殿下醒了。”冈部元信对另外两个小姓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太原雪斋和寿桂尼就被引来了客房,拉开门走了进来,看向了刚刚起身的武田信虎。
“令郎宣布把您流放了,武田家上下也都拥护令郎,怕是难有立足之地了。承芳他试图攻城,奈何武田军人多,又据险而守,没什么太好的机会。”太原雪斋说着惨败的事实,脸上却是笑呵呵的,“我们的人发现您突然昏迷不醒,就赶紧给您送回来了。令郎已经派人来说,让我们收留左京殿下,武田家愿意提供生活所需的费用。”
“可恶!肯定是我那不孝子在老子的侍卫里安插了内奸,给老子下药。他派了这么多人来边境堵老子,肯定是有内奸告诉了他老子的计划!”武田信虎回过神来后立刻暴跳如雷地猛锤榻榻米,“我这就去把我那帮侍卫全给砍了!”
“哈哈哈哈……左京殿下啊,在座的也都是明白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在那里演戏啦。”太原雪斋被武田信虎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笑得胡子都快掉下来了,“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之内吧,包括您现在的狼狈样子。”
“哈,雪斋大师不让演戏,这政治岂不是平白少了不少乐趣?”武田信虎瞬间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刚才的愤怒和不满仿佛过眼云烟一般消散,也是笑着调侃道,“那雪斋大师不妨猜猜,我又是在唱哪出呢?”
“那贫僧就斗胆乱猜一二啦。”太原雪斋笑了两声,便缓缓开口道:
“左京殿下南征北战数十年,虽然以雷霆手段将混乱分裂的甲斐至于统一之下,却因为滥杀无辜而结仇过多、因为横征暴敛而民怨沸腾。甲斐国内,想杀了您的领主、家臣、百姓恐怕是数不胜数。武田家看似强大,内部却是矛盾重重。如此一来,武田家根本无力扩大领地,注定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维持稳定上。”
“想要逐一解决矛盾、团结内部,无异于痴人说梦,只会越搞越僵。所以您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继续倒行逆施、飞扬跋扈,让自己一人吸引所有领内的不满和仇恨,把领内的一切矛盾和不稳定因素的矛头聚集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问题的解决也就变得简单——只要把‘万恶之源’的您给除掉,整个甲斐所有的仇怨和矛盾都可以消解。而亲手除掉您的人,就将成为甲斐的英雄,得到众人的拥护和爱戴。”
“献祭自己一人,可得全盛甲斐。孰轻孰重,一称便知。”
“哈哈……雪斋大师,越老越精啊。”武田信虎被看穿了心思,也是抚掌大笑起来,“只是这出戏,要唱得真实,就不能给甲斐的家臣和百姓们知道,不然难免路出马脚。于是只能借今川家一用,让你们来遮掩我的小心思了。”
“您以为我们不知道?”太原雪斋连连摇头,恭敬地向身旁的寿桂尼一礼,“御台殿早在4年前,承芳和令爱喜结连理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此计,这才未雨绸缪地恶化自己和令爱的关系。”
“喔?”武田信虎闻言有些意外,看向寿桂尼道,“亲家母既然早已料到我的阴谋,为何不反手一击,将我和武田家坑害致死?”
见寿桂尼没有回答,太原雪斋便自己开口,耐人寻味地道:“害死您,对今川家会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吗?”
“何解?”武田信虎皱起了眉头。
“天下并不是只有今川和武田两家,我们之间也并不是零和。就算武田家被我们算计得灭亡了,今川家也没有机会吞下甲斐的全部国土,最后只是给人做嫁衣。到时候我们不仅失去了武田家这一盟友,还不得不与诸势力竞逐甲斐,给今川家徒增敌人。”太原雪斋拨弄着怀里的念珠,毫不避讳地道:
“所以我们选择将计就计,配合着您的计谋行事。留住武田家,我们在东北就有一强援,可以守望相助。同时,我们还能借机把骏北的土地收回,振奋家内士气。”
谷“武田家也能从此计中得利,团结领内;今川家也能从此计中得利,收复失地。你我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这不比不死不休地把对方往死路上推,最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来得强得多?”
太原雪斋笑着向武田信虎伸出手来,而武田信虎也笑着和他一个击掌:
“真正的妙计,从来都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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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有一个疑问。”
一直在一旁缄口不言的寿桂尼却冷不丁地开口:“为何不将实情告知令郎?”
“好问题。”武田信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仿佛一个独具匠心的工匠终于被人问到了作品设计最精妙之处一般,“亲家母是觉得,我该把一切计谋都告诉他?让他陪着我唱双簧?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父亲在为儿子铺路?你觉得这样对他更好吗?”
寿桂尼沉默不语。
“错,大错特错!”武田信虎忽然兴奋起来,摇着头厉声呵道,“一个乱世当主需要的不是父慈子孝,需要的不是天伦之乐,需要的不是父亲的期望与嘱托,他需要的是‘狠’,是‘恶毒’,是‘心狠手辣’,是‘无恶不作’!成大事者要舍弃一切凡人的感情,那只会成为决断时的束缚,让人束手束脚,做不出选择!”
“我就是要让晴信背负上‘逐父’、‘不忠不孝’的恶名,我就是要让他亲手驱逐我甚至杀死我,让他终生活在罪恶的阴影下!只有这样他才能成长,才能舍弃那些无聊的儿女情长,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唯利是图的恶棍,成为一个能守护和壮大武田家的人!”
“你们骏河靠水吃水,土壤丰饶,还有四通八达的商业,武士也好百姓也好,在这沃土上都能安居乐业,可以尽享天伦之乐。不说别的,你们骏河百姓家家户户穿的衣服,就是我们甲斐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因为富裕,因为很容易就能活下来,所以你们习惯安逸。尤其是我那好心肠的女婿,胸无大志,满脑子都是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仿佛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仿佛觉得活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我们甲斐不一样啊,穷山恶水里除了贫穷、饥饿、战乱这些丑恶之物,什么都没有。对我们而言,活下来本身就是最大的追求。大家会为了半亩勉强能耕种的破旱田打得死去活来,死掉上百人也要抢下——但这田放到你们遍地水田的骏河,可能连最穷苦的农民都不愿意看上两眼。可是在我们甲斐群山里,这可能就是一家子人过活的希望啊。”
“所以你们骏河人注定不会理解,也不可能理解我们这些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山里人,那份拼尽一切也要活下去的决心吧。”武田信虎干笑了两声,那笑容里尽是心酸苦楚,却又带着一份别样的骄傲:
“我们可以没日没夜地劳作,只为了收获那少得可怜的丁点庄稼;我们可以为了一口饱饭、一床被褥拼命,和任何人杀得刀子见红;我们可以在逃难时为了让孩子活下去而把双亲留在山上等死,而老人也会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但这千辛万苦留下的孩子,我们却可以狠得下心在饥荒时易子而食;我们吃过土、喝过尿、刨过坟、杀过人,什么都做过,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我们只是想活下来,又有什么错呢?”
“只要为了家族的生存,我们甲斐人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敢做。这就是我们甲州军善战敢死的由来啊!而我们武田家贵为甲斐之主,自然比任何一个家族都更要狠得下心。也正是因为我们如此凶狠,方才能站到甲斐山巅之位啊!”
“我们甲斐不出你们这样附庸风雅的女武士,穷山里只出恶虎。而老虎在培养幼虎时,可从来不会有半点温情可言。心软的老虎在山里是活不下去的,只有够狠,狠到连父母和孩子的骨肉都能下得去嘴,才有在这甲斐群山里生存的资格!”
但是一山不容二虎……
武田信虎傲然昂首,望向窗外,仿佛能通过层层的峰峦,看到甲斐群山里那只踩在父亲尸体上咆哮的幼虎。
信虎走矣。
吾儿晴信,汝为甲斐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