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这个说法让三位督抚有点错愕,勒总督和国巡抚都小学没毕业,文化水平相对较低,因此一时没明白说的啥。
毕巡抚是状元郎,打小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学霸,略一思索便知其意,不禁露出欣赏眼光:额驸用词造句,倒不像个旗学三年生,瞧着至少是个童生。
“世凯实是想不明白,论出身、论资历、论威望,何以能越过会中诸位前辈出任主持一职,我意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不能让一家独大的道理,贾六比谁都清楚,问题是他现在真不想掺和这事,国议大会后要是会里再议此事,他铁定当仁不让。
现在,心意领了,回头再说。
“额驸莫谦虚,你虽然年轻,但如今也是直隶总督,更有匡扶社稷之功,武功更是赫赫,一平番贼,二平教匪,三平叛军...”
国泰觉得反正没人会推他当主持,那么于其让富勒浑当上主持,还不如跟他一块分蛋糕的贾佳世凯来当。
一来世凯贤弟有情有义,二来富勒浑那老东西不太地道,公然驱逐前坐馆于中堂,坏了互助互利,会员不得自相残害的原则,在会里造成极为恶劣影响。
光这两点,就足够国泰旗帜鲜明支持世凯贤弟了。
“别人要当这个主持,我国泰肯定要看看,但你要当这个主持,我国泰是举双手支持的!”
亲不亲,就在这块了。
国泰立场坚定,毫不动摇。
这让贾六不禁对他高看一眼,心想原本是打算登基后弄死这大贪官的,现在看来可以让他保留十分之一财产回乡恩养。
前提是他登基后,国泰必须要收手。
“世凯贤弟,自古英雄多少年,在老兄看来,年龄从来不是问题,论战功,你有。论民生,直隶蓬勃发展,你居功至高。论出身,你是满洲正红旗,还是信王府额驸...总之,我相信由你当主持,咱们互助会一定比过去强!”
勒尔谨自是不必多说,不愿让富勒浑一家独大本就是他的意思,这会肯定不会改弦易撤。
毕沅这边更是没话说,反正就是劝好家伙顾全大局,为互助会的兴盛出一份力。
“罢了罢了,”
意识到三人真是诚心诚意推举他当主持,贾六无奈叹了一声,表示要他当这个主持可以,但有两个条件会里必须答应他。
三位代表忙问是什么条件。
贾六开出第一个条件,就是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在京互助会成员的投票必须和他一致,步调一致,共同进退。
勒尔谨三人商议片刻,同意这个条件,但前提是贾六不能将永信踢出局。
“钱我已经收了,难道还会自食其言不成?”
贾六轻笑一声,打了个酒嗝,提出第二个条件,就是互助会的印和账本至少要让他保管十年。
勒尔谨听后一愣,摇了摇头:“那不信,主持只能三年一届,到期后要重选。”
国泰没有发表意见,毕沅却也觉十年太长了。
“三位可知世凯为何要做十年?”
贾六并没有直接说明原因,而是让人拿来大清朝的地图,指着上面道:“我大清九大封疆,十八省巡抚、布政,十四位驻防将军,三十多位驻防都统,京营满蒙汉二十四位都统,军机大臣、内大臣、御前大臣,六部尚书侍郎、领队大臣、参赞大臣、提督总兵加一块有多少人?没有一千,八百总有吧?”
说到这里,视线重新落在三人脸上,“可里面有多少我们互助会的?别说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我看也悬。”
嗯?
三位督抚代表彼此对视一眼,事实是这么个事实,但这与当不当主持有什么关系。
国泰道:“世凯贤弟有话但讲便是,这里又没有外人。”
“好,那我直说了吧,”
贾六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咱们互助会现在的成员还是太少,必须加大发展会员速度,争取将大清朝这八百多高官要员都拉到会里,不说全部,至少一半要吧?如此,就需要一个长期纲领,更需要时间。”
意思就是给他十年,这个工作由他来主持。
三年时间显然太短,万一新选上来的主持中断这一工作,那前任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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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上和共进会的发展模式一样。
区别在于互助会只针对精英。
而共进会是精英、垃圾都收。
一个走高层路线,一个走群众路线。
双方并不冲突,甚至是相辅相成的。
因为无论是共进会还是互助会,坐馆都姓贾。
重庆是青天白日,南京那边打的也是青天白日嘛。
“为何要加大会员引进工作?”
问题贾六提出,答桉也由他解。
“诸位不可能看不出富中堂打算力保十二阿哥为储君,且一心想要做咱大清的中兴名臣。”
说到这,贾六冷笑一声,“问题是他富中堂想当中兴名臣,就一定会把咱们这些人视为眼中钉,踢出局,因为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国家的蛀虫,都是一群大贪官。”
言罢,自嘲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诸位看世凯这几年升官跟坐窜天猴似的,诚然世凯本身有些微薄功绩,然而在此过程中,世凯也没少花银子孝敬人。这银子从哪来,诸位就不必细问了吧?”
说话间起身晃悠悠的踱了几步,给自己下了个总结——他贾佳世凯就是个贪官。
“诸位不要说你们是清官,”
抬手打断想要自表清白的毕沅,“毕兄要是清官的话,也不会坐在这了。”
“......”
毕沅一滞,继而失声笑了笑。
也是,为官以来他没少贪,要不然哪来银子供桂官潇洒的。
都是自己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我们这些贪官其实哪个都忠于朝廷,忠心不比什么清官少!朝廷有事来找我们,我们从来没有不干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唯恐差事干不好,没有一个说不干差事的。
但诸位想过没有?在朝廷眼里,咱们这些人都不顺眼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来整你,搞些御史跟苍蝇似的盯咱们,清什么吏治,杀什么贪官,一来得了美名,二来得了实利,哼哼,古往今来,不就是这样过来的?”
贾六端起茶碗喝了口,酒多烧心,喉咙干,渴的很。
勒尔谨同国泰、毕沅三个都是一脸尴尬的样子。
因为三位督抚代表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人会称自己是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