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回到营垒!”
当这种念头和声音在幕府兵脑中出现的时候,突然他们的后方也传来了隆声震震的马蹄声!
此刻若从天空中俯瞰,就能看到游弋在战场两翼的明军六百骑兵发动了冲锋!
东军都督府的马匹都是体高五尺有余,重八百来斤,经过选育的军马。
当身高普遍五尺四寸以上的明军,乘骑在体高五尺有余的半具装军马上,手持兵器,身披甲胃的冲来,那种宛若一堵墙般的窒息感瞬间弥漫。
“骑兵阻击!”
德川忠长童孔紧缩,绝望的下达军令,而面对他的军令,随着木哨的吹响,幕府军两翼的骑兵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本该是骑兵与骑兵的对撞,然而随着两方距离不断接近,骑在马背上还没有站在地上的明军士兵高时,这种对撞就成为了碾压局。
“放!”
“哔哔——”
“啪啪啪啪——”
当木哨声响起,六百余名骑兵的前排骑兵举起右手的骑铳发动射击,上百余颗子弹在不足二十步的冲锋路线上,直接将身着薄甲幕府骑兵打崩了。
矮马齐刷刷的跌倒,一个个的倭寇坠落马下,被突进明军使用短兵收割。
彷佛秋天勤劳的农夫挥动手中的镰刀一般,一茬茬的幕府骑兵倒下。
仅仅一轮排枪,在骑铳下跌落的幕府骑兵数量多达百人,而这个时候、明军仗着高头大马和身高力大的优势,挥舞着手中的金瓜锤,狠狠撞进了幕府骑兵的侧翼!
四尺三寸的日本矮马被五尺有余的战马冲撞倒地,这种差距,彷佛二战时期的虎式坦克与日本豆丁坦克的差距。
一个冲锋过后,八百余名幕府骑兵立马被淹没在了明军的高头大马之中。
不到一刻钟,所谓武备昌隆的幕府骑兵彻底玩完,明军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二十五人的轻伤罢了。
“开什么玩笑!
!”
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就这么被明军骑兵解决,京都城上的德川家光拔出腰间的武士刀,一刀砍在了旁边的檑木上。
当明军骑兵作为最后的重锤出击之后,整个战场上的形式很快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没有威胁的明军炮兵阵地继续催动燕山五斤炮,使用开花弹收割幕府溃逃的步卒。
在这种轰击的手段下,骑兵到底还有什么用?根本冲不过去!
被裹挟撤退的德川忠长好不容易挣脱溃兵,却已经被卷到了营垒前方。
好在幕府兵虽然溃逃了,但八百骑兵阻挡住了明军骑兵,导致步卒回到营垒,开始依托攻势进行反击。
无奈见证骑马被全歼的德川忠长也只能挣扎着举起手中的武士刀:“为了幕府的荣光!板载!”
“轰隆!”
“万岁”的话刚刚喊完,只见明军阵地烟雾缭绕,一枚石弹径直打来,瞬间击中德川忠长,血肉横飞……
依托工事举起铁炮反击的幕府兵们还没反应过来,络绎不绝的石弹就朝着营垒和京都城头打去。
在“轰隆隆”声中,六百枚石弹不断倾泻,这让躲在营垒内的幕府步卒不堪重负,近乎四成的伤亡率让这些人几乎彻底崩溃。
当炮击结束,明军步铳手开始继续进军,并且抵近营垒开始排枪时,营垒内的幕府兵们一茬茬的倒下。
不断倒下的同袍,让一些幕府兵崩溃,瞬间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并跪在了地上,而更多的幕府步卒开始朝着后方的京都城跑去。
明军的骑兵在战场上对他们展开追击,骑铳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幕府步卒。
自始至终,京都城门都没有打开,坐视战场上的幕府步卒被俘被杀。
战死的士卒尸体,更是将整片战场土地染得血红……
当城外战争快结束的时候,作为监察颜思齐的存在,卢剑星带着军中书吏们写上了今日战报的最后一笔:
“战至末梢、我军骑军仗四蹄而践踏倭阵,持火铳而收割倭首……”
京都城墙上、德川家光脸上一片惨白,城外营垒和七千幕府兵的全军覆没,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的时间,明军以三千对七千,就能打出全歼敌军的战果,这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只是这个时候认清现实已经晚了,伴随着城外营垒的丢失,明军火炮向前移动一里,随后对京都城发动了勐烈的炮击。
“定射装填,目标京都城,仰角高度四十五,距离二百步,预备……放!”
“砰砰砰——”
密集的火炮声响起,“轰隆隆”的石弹砸在城头声也络绎不绝。
京都城内虽然还有三万多幕府兵,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明军的火炮下,京都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明军炮击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每个时辰十六轮的炮击让城内的幕府兵彻底难眠。
当炮击到第三天的时候,京都城墙便出现了豁口,大堆垒砌城墙的石头垮塌,而对此,德川家光只能拼命让人修补。
六百门六磅炮同时出现在一个战场,这是整个欧洲三十年战争都几乎看不到的战争烈度。
面对这样的火力,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二月初一时,京都城墙彻底垮塌出多处豁口,而城内幕府兵也被打死三千余人。
“全军冲锋!”
“冬冬冬——”
伴随着城墙出现十余段豁口,颜思齐果断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军令。
擂鼓声不断,明军高呼“活捉后水尾”的口号向着京都城杀去。
护城河早已被明军截断,半个多月的暴晒更是让整个河道干涸坚硬。
一队队的明军冲入京都城内,砍杀试图围堵豁口的低矮幕府兵。
三万幕府兵在上万明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只能试图在京都街道上使用铁炮阻击明军。
他们分成了经典的横队,一共三十排,每排在百人左右。
第一排举着手里的铁炮,先倒一点火药到药池,然后再往枪口里边倒一些火药。
随后塞入弹丸,并按下了扳机,而扳机带动夹火绳的连杆,阴燃着的火绳慢慢低下来,小鸡啄米一般点燃药池中的药引。
“轰……”
与明军清脆的枪声不同,幕府兵使用的火枪声音略显沉闷。
这种从西方传入的火绳枪,虽然比鸟铳强上一些,可是也就体现在不易炸膛这些地方,其威力和射程依然是不如明军的步铳,射速更是远远不如。
不过毕竟明军刚刚进入主路段,一时间猝不及防,因此明军方向也倒下去了三五十人!
“将军板载!
!”
看着己方的铁炮将明军击倒了三五十人,组织巷战的尹达政宗激动的高呼,而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幕府铁炮部队也如打了鸡血般的继续装填弹药。
“他们高兴个什么劲?”看着己方不过倒下三五十人,并且由于距离六十余步,其中不少人还能活动,因此颜思齐被这群倭寇的脑回路弄的一头雾水。
幕府的铁炮足轻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只是比起大明的每次击倒过数百人的战果而言,倒显得有几分不堪。
如果说战争能够简化成为一种数学题,那么眼下任何人都能通过目前的伤亡交换比,得到这场大战的答桉,那就是幕府兵必输无疑。
当明军的步铳手抵达主街道,他们开始在颜思齐的指挥下形成六横队,每队百人的排枪模式。
“放!”
“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明军排枪开始反击,一茬茬的幕府铁炮足轻被步铳收割,并且不同于幕府铁炮足轻的站立不动,明军排枪几乎是每秒都在前进的路上。
随着两方人马越来越近的距离,每次明军排枪,都能够带走一排上百名铁炮足轻的性命。
这一幕被幕府其他的大将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的他们,自然不会再将胜利的希望放在了铁炮足轻的身上,他们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板载!”
当明军排枪距离铁炮足轻不足二十步时,一些躲在房屋顶部的幕府短兵开始高呼万岁而跃下,试图对明军步铳手造成伤害。
同时、躲在铁炮手身后的数千长矛足轻,也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冲到明军的步铳阵里,打乱他们的阵型,最好便是彻底将战局变成肉搏战,击溃对面的步铳手。
毫无疑问,他们的任务艰难,但此刻他们毫无退路。
“板载!板载!”
听着对面幕府兵嘴里齐齐吼出的声音,颜思齐心里也明白,幕府的最后一击就要来了。
只可惜,在步铳面前,人人平等……
“放!”
“啪啪啪——”
与尹达政宗想的不同,当房顶上的幕府短兵跳下明军步铳手的阵中,他们甚至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就被明军挥刀砍杀。
步铳手可不是失了牙的老虎,他们在成为步铳手前,可都是辽东战场上能和建虏互砍上一天的精锐。
面对身高四尺五寸的幕府兵,人高马大的他们彷佛进入了幼儿园的成人,将落入阵中的幕府兵一一打杀。
这群幕府兵并没有对明军阵型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抵近送了一批首级。
前排的步铳手不受影响的接过步铳开始射击,自以为靠近明军步铳手就能取得胜利的幕府长枪足轻被排枪直接打崩。
一排又一排的幕府兵倒下后,尹达政宗只能抓住旁边的将领喊道:
“全军从北门撤退,通知天皇和将军大人撤退!”
京都城守不住了,在看过明军攻守兼备的步铳手阵型后,尹达政宗就很清楚的有了自我认知。
三万幕府兵是绝对守不下京都城的,只有撤退才能为幕府保留兵力。
如果这三万人全部战死在京都城,那么江户就及及可危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退的军令,带着幕府兵向着北门突围。
北门突围后就是山区,不了解地形的明军是绝对不可能深入追击的,那么幕府兵就可以成功撤往岐阜,在岐阜建立第二道防线。
不过前提是他们能逃出京都城……
对于明军来说,倭寇就是行走的五两银子,见到倭寇撤走,他们脑子一热就跟着冲上去追杀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们,甚至连颜思齐也拔出雁翎刀准备高呼。
不过不等他高呼,卢剑星就出现拦住了他,并且说道:“可以停止追击了。”
“为什么?”颜思齐不解反问,而卢剑星则是皱眉道:
“殿下的军令是让你慢慢打,细细打,你这一战打的太粗犷了,若是一战全歼幕府精锐,德川家光只能投降,那不是殿下想要看到的。”
“我……”颜思齐想问清楚“慢慢打、细细打”到底是怎么打,但又觉得直接问出来有些不妥,因此只能转头对郑芝龙道:
“全军停止追击!”
“是……”
二人不甘的下令全军停止追击,而卢剑星见状,也转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千户说道:
“传捷报给殿下,就说我军已经攻下京都城以南所有疆域,石见银矿已经在手,请问殿下下一步该如何做。”
“是!”锦衣卫千户作揖应下,随后按照卢剑星的话,将消息传回了国内。
当捷报传到朱由检手中时,已经是天启八年的三月初四,而拿到捷报的他也不由满意点头道:
“石见银矿拿下了!”
“恭贺殿下……”听到这个好消息,站在齐王府书房内的陆文昭不由作揖贺喜,而朱由检则是轻笑道:
“派出火药局、水泥场、炼铁场的熟练工匠前往石见地区,再告诉卢剑星,让他命令颜思齐征集男丁妇孺,给我尽全力开采石见银矿。”
“是!”陆文昭应下,而朱由检的高兴也掩盖不住。
石见银矿又称为石见银山,在历史上这地方从一五二六年一直开采了四百年才将白银开采完毕。
在明末清初之际,这里的银产量占世界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成为亚洲最大的白银供应商。
从万历二十八年至眼下的天启八年,这里每年稳定产出白银三百多万两,从嘉靖二十三年到明亡的一百年内,总产量将近上亿两白银。
实际上从白银出口算起来,日本出口到大明的白银数量比欧洲人从美洲上运来的美洲白银多三倍到十倍。
在万历二十八年到崇祯十七年这段时间,流入明朝的白银总数约在一亿八千万两,平均每年四百多万两,其中接近三百万两都是从日本流入到大明。
拿下石见银矿的意义如何,这已经不用多说,在免费的劳动力下,大明的财政收入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凭借石见银矿增加三百多万两的岁入。
如果在石见地区兴建火药分局,那么这个产量或许还可以提高不少。
这几百万两的白银,将成为大明货币转型的一个重要支撑。
想到这里、朱由检算了一笔账,如果按照铸造硬币的手段来进行货币转型,那么凭借石见和市舶司每年近五百万两的白银流入,加上朝廷的现银收入,那么大明每年能以两千万两的速度不断的进行货币革新。
大明的白银流通量,顶多也就十几亿两,以每年两千万两的速度,顶多六十年就能将货币全面革新。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因为实际上这个速度还将更快。
朱由检问过军备院的宋应星他们,尽管眼下的蒸汽机还没有彻底解决传动问题,但作用出数百斤的力是已经有了。
单纯的用来印压银币,那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解决传动问题,大明就能批量制造精美的银币和银铜币。
将制作假币的上限门槛提高后,民间的假币贩子再厉害,也不能批量制造假币,除非他们把蒸汽机搞出来。
要是真的能搞出来,朱由检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开心。
想到这里,朱由检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心神,对陆文昭说道:
“郭桑岱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关于建虏的消息?”
“有!”听到朱由检询问这个,陆文昭连忙说道:
“郭桑岱于上月派人和上京城的黄台吉接触,据他们所说,上京城的周围有规模不下六十万亩的田地,还有数万在劳作的女真人和数万开垦新田的汉人。”
“黄台吉希望郭桑岱臣服金国,郭桑岱则是想请问殿下您的意思。”
“臣服可以,但需要让黄台吉拨粮食给他们。”朱由检眯了眯眼睛。
诚然、黄台吉开垦出六十万亩田地这件事让他有些许惊讶,不过要是说六十万亩田地就能满足眼下的建虏,这点朱由检是不相信的。
辽东的粮食亩产已经降低了一成半,那么比辽东更北的上京城兴许降低了两成都不止。
同等的作物下,六十万亩田地,在关内顶多能产出关内亩产的八成。
去岁长城内的亩产一石,而北边的亦东河城亩产不过八斗。
从沉阳到亦东河城不过四百余里,亩产就降低成了这副鬼样子,那么上京城的亩产说不定连七斗都不一定有。
六十万亩田地,顶多也就产出四十几万石,算上其他地方,建虏的总产也就不到八十万石。
兴京城汉人的惨状,朱由检是有所耳闻的,那么上京城就算黄台吉再怎么优待,上京城的汉人数量必然也多不到哪里去。
建虏的人口应该是四十几万才对,四十几万人,亩产不到八十万石……
对比了一下这个数据,朱由检轻嗤一声。
一人两石不到,人能活下来吗?自然是能的,但活下来的人,也和饥民无异。
更何况小冰河降温,粮食减产还没到达顶峰。
建虏开垦田地的速度,可比不上粮食减产的速度。
没有黑小麦,单纯的靠蜀黍和抗寒的水稻,等那几万作为耗材的汉人被耗尽,建虏也就只能用蒙古人和自己人来做耗材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活下来的汉人中,可是有不少人是建虏之中那些汉营兵的家人。
这些汉营兵会活生生的看着黄台吉和努尔哈赤把自己的家人折磨死?
想到这里、朱由检心里升起了策反的想法,并且有一个很好的人选。
“让郭桑岱的人接触一下刘爱塔,看看能不能策反刘爱塔。”
朱由检开口,而陆文昭闻言一愣:
“殿下、那刘爱塔可是老奴的女婿啊……”
“女婿又如何?失了汉营兵的人心,他这个汉营额驸还当的下去?”
朱由检太了解刘爱塔这种人了,对于他们来说,女人算什么?权力才是最终的追求。
如果他失了汉营兵的人心,或者汉营兵直接造反,那他被牵连致死就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这种局面下,刘爱塔只会和历史上一样,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陆文昭见朱由检这么说,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去让人传递消息去了。
至于朱由检则是拿起了桌上的奏疏,皱着眉看着一份份请求调拨钱粮的地方县衙奏疏。
这些县衙的奏疏中,有不少是来自燕山学子的,而他们的请求,难道是真的钱粮不足?
自然不是……
在朝廷承担了兵马司、衙役、书吏的俸禄后,地方不需要承担这些人的支出,压力自然小了不少。
县衙需要承担的,只剩下了基本的维护,以及衙门官员和衙役、书吏的饭食问题,马料问题。
那么朝廷给地方截留的那一成钱粮难道不够吗?
朱由检看过、截留最少的一个县,也有二百两的截留,而这二百两的截留,单纯用来吃饭和马料,早就足够地方上每个人的四菜一汤了。
现在他们却上疏说截留的银两、粮秣不足够,那就不是蠢,而是坏了……
尽管做足了准备,但燕山学子下放不过三年的时间,却已经酝酿出了不少腐化的人,这速度让朱由检有些猝不及防。
他有想过燕山学子官员下放后会腐化,但没想到居然那么快。
只能说、大明的官场已经腐化到任何人掉落进去,都难以抵抗的程度。
他自然可以清理这些人,但不是现在……
眼下这些燕山官员虽然贪,但最少还会做事,要处理他们,得先处理最腐败的老派官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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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朱由检刚准备腾出手来处理奏疏,却不想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过了数秒、陆文昭快走进入屋内,脸色铁青的半跪作揖道:
“殿下,陕西洛川县爆发民变,县民刘四举旗造反,聚众攻人县衙,杀知县韩潮,劫掠府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