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第二
“你可曾听过……”
张晓渔没听清，他本就有洁癖——只能容许自己脏，决不能容忍别的脏——一眼望去，众人皆吐，他也忍不住，吐得昏天黑地，差不多了。
春来剑眉挤到一处，用以手捂鼻瓮声瓮气道：“涤垢泉！”
？！
忽如一道闪电划破迷雾，连无孔不入的臭气都感觉淡了些，没有那么难以忍耐了！涤垢泉谁不知道！星空十大圣泉之一，排名高居第二。涤垢泉，不仅能除去物质上的污垢，还能除去精神领域的负面情绪等等，荡涤天下一切黑暗，污浊，甚至深渊魔性。
星空名泉久不出世，都已经成了传说。
但是燕原山谷，他们被饿狼传说堵在里面。其中便有一道泉，最终被林鹿鸣所得，众人纷纷猜测，那是生命之泉。张晓渔不太认同，虽然那道泉恢复能力极强，但沈落鱼没有据为己有，那就不是！但总归是非常珍稀的一道灵泉。
燕原有灵泉，那这为什么这里不能有涤垢泉？
如此看来，这片沼泽便是涤垢泉排出的污垢，也不知历经多少岁月，日积月累难怪如此恶臭。
“不好！”
张晓渔忽然暴起，朝张若麟掠去。
然而终究慢了一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闷头呕吐的张若麟拖入水中。沼泽水不深，刚过膝盖。然而扑到水中疯狂寻找的张晓渔，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张若麟消失了。
水面翻滚，臭气肆虐。
东璃月与安如意分别抓着白鹰行与翎椋笙，这俩人像被迷了神智，缓缓走向沼泽。一旦行动受限，竟开始疯狂反击！
翎椋笙还好，小丫头修为等于零，安如意钢筋铁骨制她小菜一碟。
白鹰行却险些将东璃月拖下水，张晓渔下水用符光护体，但强烈污浊竟能腐蚀符光，他也不得不第一时间逃了上来。
张晓渔尚且如此，白鹰行与东璃月如果下水，血肉灵魂都可能受到腐蚀。
东璃月见张晓渔狼狈逃出，于是发了狠，将白鹰行拍晕，提在手上。
他们闹腾的这般厉害，春来却一直没有动静。
等众人反应过来不对，再看时，一直走在最后的春来不见了。
若说张若麟实力低，经验浅，被无声无息拖走毫无反抗之力就罢了。春来激战三天天夜斩杀乐清梦分身的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妥协。
逃了？不可能！
张晓渔终于冷静下来，春来乃是真君子，他不可以小人之心猜测。
话说回来，能悄无声息暗算春来之人，实力必然要超凡入圣方可。
圣人都是大白菜吗？都很闲吗？寻常几百上千年都难得一见，最近如雨后春笋，到处都是冒出来？又不是黑水城，冒出一群假君主。
不是圣人，便是阵法，活过来了！
安如意却忽然道：“圣泉在求救！”
这话一出，似乎有什么消失，又似乎有什么出现。
令人绝望的恶臭窒息感顿时消失，沼泽泛起阵阵涟漪，最后回归平静。清澈见底，如一面鲜活的湖，只是少了水草游鱼。
“是的，有人在喊救命……”白鹰行清醒，刚好听到安如意的话，顾不得被东璃月提着手上，忙补了一句。
“我也……我也听见了。”翎椋笙举了举手，她也醒了。
“什么意思？”张晓渔不懂了，孩子们说胡话呢吧。
天下第二的圣泉，在求救？泉也能求救吗？只有他和东璃月茫然不知，其他人都收到了信号。听起来不怎么靠谱呢！
“张先生，圣泉在求救，很古老的频率信号。许是圣泉被隔绝，才不得已使用这种求救信号。主人立志军方，所以曾经研习过此法，并录成文件输入我的系统。太久不接触，有些忘却了。但刚才信号非常强烈，所以……”
“隔绝圣泉的屏障便是沼泽中的秽物。”
安如意说话总小心翼翼，情急之下张晓渔便帮她把话说完。
略顿了顿，安如意点头。
“你我说话可自在些，对错都无妨。”张晓渔解释一下为何抢话，安如意比寻常人类还要敏感，他们经历不算少，她也尽心尽力，但总会很客气。张晓渔感觉得到，安如意想要追随自己，却不知是什么让她仍未下定决心。
她刚说什么了？录入系统，录入系统，她的系统里怕有一位圣人的传承，虽然乃是年少时的感悟，却仍非同小可。更何况，岁月变迁如今已经隔了千山万海，那属于已经遗失了的珍贵资料。
这可是宝藏，一定要让她安心。
时局太乱，他也顾不上解决安如意心中不安，且看着吧。
“至于春来……世人皆知雪国祖上为乐清梦大圣人，实为一枚冰魄得神眷幻化成人，所以雪族心灵为至纯至真。春来更是翘楚，或许圣泉有感，将他唤了进去。”
“属性相近，磁场会更强烈一些。”
他们在讨论春来，殊不知春来正在纳闷！
乱时，他更不能乱。
所以长枪在手，小心察看周遭，防止意外来袭。可是只一转头的功夫，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剩自己。脚下沼泽升腾起袅袅薄雾，可他却又能看到薄雾之下，张若麟正被一股清流带着往山脚下跑。
幻境！
不像！
一只小兽出现在手臂，通体混黑，眼睛灰白，像一只松鼠，尾巴却更像猫。
时光兽！
黑水城大战君主之后，时光兽陷入沉睡。本以为会历经许久，几十上百年都有可能，但当春来收了灭世黑莲，时光兽渐渐平稳。今天竟然醒了。
时光兽要了摇尾巴，藏到了春来的影子里，化成淡淡的一抹灰。
而春来便听到了时光兽声音。
“说过了，某不服气，要么再打过，要么放某走！某，绝对绝对不会帮你的！”这凶兽活得太久，又方才醒来竟然出现记忆混乱，分明黑水城中为了春来——当然也是为了自己——拼过命，记忆回到了才被春来击败的那会儿。
“无妨，我死你也活不了。”春来淡淡的，看来这事儿发生过几次了。
“……都说了，你实力太差，自己都护不住，如何能做某的主人呢。”
“呵呵，从来都是灵宠为主人当牛做马，还没听说主人要替灵宠拼命的。”春来仍一副恬淡的模样。
一人一兽口舌之争非常熟练，毒辣。
能把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逼到张口就来的地步，时光兽嘴挺厉害。
这头上古大凶就是话痨，一兽能顶一大群苍蝇。当初在灵界，时光兽实力强大占尽上风，于是把春来当成一块熟肉逗弄，只等玩腻了一口吞下，只因它太久没说话了。
时间退回到上古之初，它会自言自语取乐，后来逐渐疯魔便不再开口，因为心魔渐渐成长，化成一只吞言兽。
吞言兽最喜欢鹦鹉学舌，时光兽这等话痨更怕别人学自己，会疯会爆炸！所以，为了活下去它选择闭口不言，这一去便不知多少个万年。
吞言兽可与时光兽争高下，却无法分开。
时光兽被收服，吞言兽无法独活，只能跟随同一个主人，继续完成争老大的伟大事业。这玩意儿寻常没用，却在黑水城中立了大功。春来并不喜欢这种手段，他喜欢强势压制。如今看开了，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吞言兽嘛，只是略微呱噪而已。
“你才是灵宠，你们全家都是灵宠，老子是天生地养的大凶，大凶！”时光兽龇牙咧嘴，不过只是一道影子，谁又看得见呢。
看见也当没看见，春来能收复两兽全靠意志坚定，换了他人怕很难。让它急，急了才能暴露弱点，才好收拾。如今时光兽吸食灭世黑莲气息，实力更胜往昔，必须收拾得妥妥当当，充当打手。
果然，见春来不理，时光兽便嘚瑟起来。
“不过空间重叠，这都认不出来……老子栽在你手上，真是阴沟里翻船。”时光兽本意是打击春来，却见春来唇边漾出笑容，便知上了当，当即闭嘴。
“不继续了吗？行了，那就把你跟吞言兽关在一处，老熟人了好好聊聊。”
“卑鄙……！”时光兽暴起，锋利的爪子闪着幽光，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是啊，它不，是自由的兽了，是一只被人契约的宠物……别人要它生，它就生，要它死，它就得死！
吞言兽无辜被点名，躲在角落画圈圈，它没得罪人，凭什么要受罚？
时光兽是二皮脸，根本不要凶兽所谓的尊严。当它意识到契约问题，立即转变态度，一丝停顿都没有。小爪子轻轻拍打寿面，一条阶梯便出现眼前。
“某，掌握时光，略懂空间之力。主人，您先请！”
“孺子可教！”春来信步先行。
时光兽紧跟其后，嘴巴一张一翕显然在骂人。既然不出声，就当做没发生。
下面自有一方世界。
抬头仍是黑气缭绕，隐约有人影移动，怕是张晓渔等人。远方有一眼井，大量黑气宛如龙卷风从井内喷出，与上方黑气连成一片。
涤垢泉？把黑气送出去嘛？难怪那般恶臭难忍。
这里并没有人，也感觉不到污秽。那这些黑气哪里来的？
污浊之气庞大汹涌，倒灌涤垢泉。
正在失恋，一个慈祥却疲惫的女声自脑海响起：“吾之血脉近亲。涤垢泉向您求援！”
原来混沌初开，星空成立之初，涤垢，冰魄与黄泉同根而生，却选择了不同的路。冰魄选择大道修行，黄泉选择归入自然，涤垢则隐匿于星空化成一眼清泉。
斗转星移不知多少岁月，冰魄脱胎换骨成了乐清梦，踏上星空之巅建立雪国。
黄泉则被带入冥界，充当阴阳分隔，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失去灵智，真正回归本源。
涤垢藏匿星空看认识变幻，过得好不逍遥。然而她身负天命，逃不出入世的命运。最终被牧神选中，成为他手中重要的力量。牧神坐下十大神将，都曾经历涤垢泉洗涤，锤炼成至纯至净的灵魂。十大神将都入大圣之境，少不了涤垢泉的功劳。
牧神巅峰时刻隐退，涤垢随之隐退，躲在龙象深处建了泉宫，乐得逍遥自在。
然而，诸神黄昏很快到来。
牧神平和，被人当成软弱可欺，各种黑暗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不少所谓正义之士因与黑暗势力厮杀，沾染大量负面气息。于是涤垢泉成了澡堂子……那会儿还没有九层炼狱，很多人被丢到泉宫泡着。
牧神在时，涤垢尚有几分尊严。
待牧神去了，或者说世人以为牧神去了，涤垢便成了伺候人的老妈子。涤垢至纯至净，带着上古神气息，方能荡涤世间一切。但她不是神，需要休养生息。但牧神藏了锋锐，世人不知其生死，她便成了没有后台的软柿子。
日积月累，污浊之气越来越重，效力也越来越低。
最后一次生人入泉宫，乃是十万联盟军押送一位大魔神来到泉宫。
然而疲惫至极的涤垢抵不过魔神气息，最终沉睡过去，后事如何一概不得而知。半年前醒来，曾经的牧神星已经成了修罗场，风雨飘摇不堪一击。
大魔神不知所踪，但其污垢却不知腐蚀了她多少年，倘若再不斩断污秽，她将在星空消失。可牧神说过，她的使命在未来。
“我有一个朋友……”春来忽然沉吟起来，救人可以，总要先救自己人。
涤垢泉没想到区区一个青年，竟然跟她讲条件？她是星空第二泉，令无数人疯狂的涤垢泉啊！
于是许久的沉默。
“他在。不过已被魔气入侵，状况不是很好。”到底人在屋檐下，涤垢泉先低头，本来的筹码没了。
“是吗？涤垢前辈可有办法？”
“你先救我出来，不然我如何救你朋友呢！”
“好的，前辈。不若前辈先说服我？”
涤垢泉顿时生出无力感，却只能耐心解释。
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