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情事
月芒石矿脉非常广阔,遍布三魔月窟顶端,从阆苑仙境上方穿过。
在其上方形成了穹顶,透过天然缝隙,下方景致尽收眼底。虽唤作阆苑仙境,远看灯火通明,雾气缭绕,以为必定仙乐飘飘,香风阵阵,走近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阴气森森,鬼火弥漫,里面影影绰绰很多人,看着非常热闹,像是什么节日,或者仪式。
黑色月魔忙解释,阆苑仙境里大约是在唱戏……
细看之下,还真是。这位害了古燕的多情少女,无聊到极致,隔三差五便弄个热闹。不但没有消散,反倒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因为掌握圣器,便幻化出一座座亭台楼阁,将棋子化成文武百官,市井商贩等等,自立称王,自娱自乐。
对外称阆苑仙境,少女便是仙境之主,利用星河泊岸搜罗了不少域外之物,以及流落星河的难民。然而,阆苑仙境法则,生人不能进,所以星河来的难民都将肉身留在星河,成为一道灵体,尚不自知。
法则高于仙境之主的权限,她也无可奈何。
绝大多数灵体不自知,总有例外。
一枚黑棋因为常年被某一任古燕王拈在指尖摩挲,沾染了许多古燕正气。当圣器分离之际,这枚黑棋便开始觉醒,成为阆苑仙境最大变数。如今黑棋已经拉了一支不小的队伍,潜伏在唱戏与看戏的人群之中,伺机搞点乱子出来。
覆灭仙境之主,是痴心妄想;但能造成一点骚乱,多吸引一些注意力,希望棋盘那边的人能早日寻过来。
棋盘与棋奁距离不远,雪山之巅与雪山脚下的距离,却刚好超过范围。雪山之下的奔牛河为界,黑棋能到河边,开始形态不稳,尝试过无数次飞跃奔牛河,感觉双脚已经踏上对岸的大地,但结果却是回到阆苑仙境。只要他再强一点点,再强一点点,就能越过奔牛河,进入棋盘,可惜永远差那么一点点。
月魔与黑棋互不干涉,利益无交集。再者黑棋实力不济,无法伤到月魔,而棋奁就在附近,月魔将黑棋击碎,过一段时间黑棋又恢复如初。。
没有意义的厮杀,没必要进行下去。
客栈情况不妙,作为圣器一部分的黑棋能够感应,圣器合而为一势在必行,否则客栈会因岁月流逝也消散,棋奁却因靠着星河得以保存。三魔月窟遭袭,阆苑仙境开戏,黑棋认为机缘到来,他要闹起来,不管谁将阆苑仙境拿到手,总要带离这个鬼地方。
万一有机会呢。
三魔月窟动静极大,阆苑仙境内部浑然不觉。这是一方世外桃源,两面湖连成一片,一座城悬于日湖之上,一座泊岸连接星河与月湖。仙境之主脑子不笨,深知泊岸的重要性,于是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尽心尽力培养了十三位白袍将军,将泊岸守得密不透风。
棋子是自己人,或者说是仙境之主本人,所以城中各处关键位置都由棋子把持。居民生活在少女编织的美梦之中,阆苑仙境可谓固若金汤。张晓渔并不会灵魂出窍的法术,肉身无法进入阆苑仙境,便让人有些犯难。事实上三魔月窟如此危险,他即便懂得灵魂出窍之术,也不会贸然进入,无异于送死。
等着呗,那么多人呢!
月魔肉身已毁,只剩灵体,本是进入阆苑仙境最好的人选。可他没这个打算,既然选择跟了自己,那便是自己人。没有让自己人去以身犯险,他端坐后方的道理。
张晓渔不说,月魔自然不知,只暗笑他傻里傻气。
三魔月窟很快被人搜罗殆尽,几百人围在一处开始强攻阆苑仙境。
然而圣器,虽然并不完整,却哪有那么容易攻破。毕竟来人中,半圣只有三五人,绝大多数只是张晓渔这种实力,深知还不如他。若不是桃木剑击伤勾玉简,张晓渔顺势收服三妖与月魔,这群人恐怕只能送人头。可,让张晓渔去收拾这百来号人,等于找死。除去勾玉简那场意外,月魔遭张晓渔算计,其余都是众人齐心合力支撑。若勾玉简不出现,便是三妖恐怕也未必没有能力带走所有人。
刚要发力,被勾玉简打断而已。
藏着暗处,吃吃喝喝有什么不好。何况他这居高临下,视野极佳,一切尽收眼底。
挖矿青年能发现月芒石矿,因为月魔离开藏身地,将洞口暴露在外。张晓渔进入,顺手恢复了隔绝阵法。况且那些人志不在此,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此处秘密,挖矿青年也是被人驱离,仓皇逃窜中才侥幸找到月芒石矿。
那位挖矿,月魔心疼;张晓渔看戏,月魔不屑。
如同看一幕哑剧,音箱坏了似的,挺有意思。庆典的内容大约是仙境之主生辰,众人来贺,仙境之主携夫君接受子民朝贺礼拜,发表一番感言,然后庆典正式开始。
无非是百戏,歌舞,杂技,舞龙舞狮,烟花爆竹等等,怎么热闹怎么来。在阆苑仙境内,仙境之主控制圣器,她所想便会成为虚幻的现实。而对通过星河进入阆苑仙境的人来说,却是真实。山中无岁月,生活富足安乐,数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总有后来人踏入阆苑仙境,却无一个新生儿降生。
人们不觉有异,因为时间流淌了无痕迹。
其实没什么不好,张晓渔看得热闹,竟陷入深深地惆怅。
无知无觉,无忧无虑过一生有什么不好。幸福感往往与见识成反比,孩子得到一块糖就很快乐,成年人得到整个世界却还觉得少了什么,惆怅不已。
进入阆苑仙境这些人,历经磨难,失去生的希望,才会被引入星河。他们愿意相信美好,即便假的又如何,穷尽一生都不会知道,那不就是真的?
他在俯视阆苑仙境,谁又在俯视整片碎星海?
黑棋与十来个人混在舞狮团里,慢慢靠近仍保持着少女模样的仙境之主。
身材纤瘦,颇有些清秀,穿着华丽富贵的衣裙,却撑不起来,像是顽皮的孩子偷了母亲的衣衫。嘴角下垂,眼神倔强,看着不起眼实则偏激狠辣,的确像干得出毁了圣器,坏了古燕生机这件事的主儿。
夫君坐在她的下首,面如冠玉,器宇轩昂,贵气逼人,只是双眸毫无神采,竟是一具傀儡。仙境之主并不看热闹,目光似乎放在远方,偶尔会看一下她的夫君。
只是双眸中情绪复杂,或审视,或沉迷,或厌恶……傀儡丝毫不觉,每每仙境之主望过来,他便轻含浅笑回望,目光如丝,深情如水。
张晓渔笑了,月魔莫名其妙。
这一幕不知重演了多少次,每次都差不多,最后女人会忽然发飙,将人全部杀死,然后世界进入新的开始。黑色月魔没什么情商,不知何时该开始,何时该结束,张晓渔看热闹的功夫,又把这些情况介绍了一下。
听到这女人每隔十几年便将人尽数杀了,张晓渔便怒火中烧。太阴毒了些,老天不公,竟然不把她给收了,简直天理难容。对于星空女人来说,张晓渔大约是个异类,毫无风度可言。从不会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手下留情,不论对方美或者丑,老或者少,足够相信女人的危险,才会不留情面,甚至手段更加狠辣。
这女人他并不同情,为了情情爱爱便弃家国不顾,胸中毫无大义,令人不齿。但那毕竟是过往,与他无关,如今亦无法改变。可每隔十几年便杀数百人泄愤,如何也忍不得。
再看那张脸,便觉得面目可憎。
猜度她的往事,不由得阴暗起来。怕是她暗恋少年,而少年却与另外一人两情相悦,少女明艳娇俏喜欢热闹,少年便跟在后面看着少女,而这位便躲在阴暗处看着少年和少年爱慕之人。
因爱生恨,因为爱而不得,所以生出怨恨,连家国最后希望都给毁了。彼时,少年少女应该都在圣器之中,或者说他们二人才是古燕最后的希望。
再看那傀儡,模样莫名有些熟悉。
啊!
燕青海?
虽然如今燕青海那副老迈凶恶的模样,与这少年不沾边,但眉眼依稀有些类似。或许是雁无忧,他们本就有些像。但若论身份,应该是燕青海无疑。
“今年的戏不一样啊!”
“她竟然要先杀刺客,往年都不理会,直接发动天灾的。”
“看来她无聊了!”
“嗯一定是的。”
美艳月魔不知何时冒出来,见张晓渔神色大变,便,将黑色月魔说不清的地方指了出来。
与此同时,探险者开始疯狂攻城。
少女心有所感,嘴角浮现淡淡微笑,提着一具方才杀掉的刺客,浮空朝边缘掠去。除了黑棋那几人之外,其余众人完全不看发生的一切。傀儡仍微笑看着热闹,热闹仍在继续,慢慢到达高潮,远处的烟花绽放,华丽至极。
“生人不能进,那就将她引出来。”张晓渔脑中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如今正是好机会,少女要击杀探险者,移步到了圣器边缘地带。只要将其引出来,张晓渔就有把握让她回不去。桃木剑在手,丰收之月在手,若是收拾不了一个眼中只有情爱的小姑娘,那么他回燕原扫地比较妥当。
说干就干!
张晓渔从月芒石矿中,朝那个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