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靖、梁栽和徐福三人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排除了少部分可以确定身份的人,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面目全非的肉糜,根本无法断定其身份,为此三人也只能从失踪人口上来查,兽蛮入侵在前,调停司的人口普查登记还未结束,再加上北鸣西城那里人迹混杂,根本无法做到将所有人登记在册,这样一来无疑为案子的侦破增加了阻碍。
至于那一个个兽化之人的尸体,以仵作的手段根本无法将其剖开,治安司另寻他法,一夜之间兽化尸体消失于收尸鉴,去往何处,治安司对此闭而不言。
徐福气喘吁吁的依靠在矮脚土块墙上,望着满眼衣衫褴褛,遮头捂脸的百姓,百姓见三人着治安司官袍,不敢靠近,蜷缩于一角,埋头无视,亦有不少人刻意闪躲,见他们如见鬼神,慌忙逃窜。
“早就听闻西城是穷人之所,没曾想竟是这般景象。”梁栽同情心泛滥,此景与东城相比还真是讽刺。
荀靖与徐福手持戒刀,小心翼翼的一致对外,这一举动引起了梁栽的好奇。
“广源,你可别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眼儿,要是你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你便不会再同情他们了。”徐福神经略有紧绷,不自觉的拔出戒刀。
“先出了这里再说。”
穿过人口最为密集的区域,荀靖三人来到了驻扎在此地的治安司分部,西城与其他区守不同,他们是由申、酉、戌三守合在一起的,三守只有一位营守,这就是为何十二守只有十营守的原因。
三守加之营守共计三十一人,其下司衙有一半选自西城本土穷人,剩下的一半多为北鸣普通百姓,无权无势。
西城的治安司分部远没有总部那样宏伟,没有高台院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院,门头挂有“西城治安司分部”牌匾,左由两侧各挂着十余牌匾,“寻衅滋事不知悔改者仗八十”,“杀人放火无需问缘由杀无赦”,“鸡鸣狗盗作奸犯科者断手脚”,“搬弄是非无中生有者割长舌”……
“荀头,这儿真的是治安司?”徐福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毫无威严之感的破旧房屋就是治安司分部。
院中声音嘈杂,人数不少,荀靖上前敲门,以三急一缓的方式敲门两次,而后站在门前。
“这是暗号?”徐福没看明白状况,小声的问向徐福。
梁栽以手遮嘴道:“荀头最早入治安司就是在西城当值。”
见无人开门,荀靖上前准备再敲,仍是无人回应,徐福走上前,一把推开门:“既是熟人干嘛还整这些官场上的规矩。”
一只箭羽从门缝射出,正好对着徐福的眉心而来,荀靖趁机抓住徐福后颈衣领,往身侧一拉,箭羽从徐福脸旁擦过,留下一道血口。
“宋头,是我荀靖。”
见没了动静荀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凶神恶煞身穿治安司官袍的司衙,脸上刀疤纵横,有的肩上扛刀,有的刀鞘落地,刀放在桌上,刀口还有油痕,一看便知是切了桌上的肉块。
除了酒肉就是筛子和银两,一个个醉生梦死,酒肉赌皆沾。
“这不是小荀嘛,怎么?升官做了营守,还回西城做什么?”
众人退开一条路,自院中延伸至屋内,一个满脸胡茬的独眼营守端了碗酒水走了出来,其身上酒气冲天,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荀靖缓步入门,其他二人随后。
此人叫宋江,正是这三区守的营守。
“见过宋头。”荀靖抱拳行礼。
“老二,借你的九环刀一用。”
“三文。”
一把九环刀飞了过来,宋江接过刀,随手挥舞两下便带来刀风,“这把刀可是老子给你缴来的,你还敢跟老子收钱。”
“九环刀是宋头缴来的是没错,可也是我花了一个月俸禄买来的。”说话之人是个柔弱无力的矮个子,颧骨突出,走路轻飘,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下去。
“有这事儿?罢了,先试试刀口快不快。”
宋江一刀竖砍而下,荀靖侧身躲过,又是一刀横劈,荀靖取下腰间戒刀,刀一半出鞘挡住了九环刀的横劈,荀靖却被震出数米远。
“你们不要动。”
荀靖阻止欲意上啥呢的二人,自己拔出戒刀,左臂缠绕戒链,宋江丢下手中酒碗,向荀靖勾了勾手指,荀靖飞身而至,借由自身重力劈砍而下,宋江轻松挡下,一拳击向荀靖腹部,荀靖以左臂挡下,下一秒两人出脚,手中武器也未停下,一时间刀刀碰撞,拳拳到肉,两人打的是难舍难分。
西城的其他司衙打趣儿的评价二人招式上的悬殊,不知何时突然有人提议赌输赢,几张桌子一拼,买定离手。
“这种时候还看热闹?治安司司衙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梁栽心中有火却打不出,毕竟这不是他的地盘,他还没有资格说这话。
“怎么只有输赢,没有平手?”徐福趁机加入其中,带头的那人觉得甚是有理,便加了个平局,徐福压上一两银子赌平局,除了他,其他人买输买赢各一半。
“新人,看来这局你要输了,咱们宋头可是西城第一勇士,除了见女人三秒完事。”
这话引起哄堂大笑,一个个都在调侃此事。
“放你娘的屁,你没听见小凤仙求饶吗?”
“宋头,小凤仙那是求饶吗,她是求你慢点儿出来,咱们几个弟兄可都听到了。”
又是一阵大笑。
宋江摆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可以要让这群混小子败坏了老子的名声。”
“宋头,你哪有什么好名声。”
“屁话,老子可是西城第一勇士。”宋江随手把九环刀丢了回去。
“还是西城第一快男。”
“哈哈……”
梁栽没忍住也笑出了声儿,宋江转身对着荀靖,荀靖收刀上前,抱拳而跪:“参加宋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给老子备些酒菜,老子要好好招待小荀和他的兄弟们。”
一群凶神恶煞的老爷们顿时露出了笑脸,梁栽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这是他们的欢迎方式。
“那这赌局?”徐福指着桌上的银子,这局只有他一个人赢了,毕竟有谁能想到这局会真的打成了平手。
“你没看到门口的牌子吗?”
“什么牌子?”
“聚众赌博无关赌注尽数没收。”
徐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两银子进了他人的腰包。
梁栽随后入屋,别看这屋外是个破旧小院,屋内却是别有洞天,最中间的高台上放着一张豹皮盖住的长塌,两侧分别放置这十余张椅子,给人一种进入了山寨的感觉。
酒肉上桌,众人又是一顿庆贺,荀靖陪几杯心事重重的难掩愁容。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宋江开门见山。
“宋头,我……”
“你是老子带出来,你是何为人老子知道,大胆放心的说,只要老子能帮自当义不容辞。”
荀靖、梁栽和徐福三人起身敬酒。
“都是自家兄弟,有事直言。”
荀靖将事情经过说与在场众人,听后宋江是勃然大怒,西城所发生的兽化之事他是知道的,为此西城的治安司还赔上了两条命,宋江为此事正要向城主符虎讨要说法。
“那个兽化之人是在兽蛮入侵时失踪的司衙,兽蛮退兵之后一直在寻他踪迹,要不是那日看到他发髻之上的钗子,恐怕连老子也认不出来他。”
宋江咕咚咕咚对着酒罐痛饮。
“他家中还有何人?”
宋江摇了摇头,带着悲意道:“没了,都没了……他这下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监狱这边。
李楷儒和刘十一相约来此看望符锐,两人伤势已完全恢复,无需担心,关于符锐提议二人来巳守的建议二人已同意,不过要等符锐洗脱嫌疑之后方可。
“有应对之策?”刘十一关切道。
“有,不过还得看他们咬不咬钩了。”
“需要我们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你们这几日尽量不要外出,安安稳稳待在家里便是帮了我的忙。”
李楷儒没有多问,递上一瓶可令身体无惧寒冷的丹药,特意嘱咐符锐不能多食,此丹药会加速身体血液流动速度,多食极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二人走后,他又盯着瓶子发呆,抗寒药对他来说半点儿用都没有,可这是李楷儒的好意不好拒绝,再说了,监狱如此寒冷,他可不想因为此事被人怀疑自己是个不怕冷的怪物。
四个狱卒烤着炉火,喝着刚温的热酒围着个续命火炉,不再多言。
“这是李家御寒的丹药,对本少爷来说食之无用,丢之可惜,还是给你们吧,记住不可多食。”
贵喜高兴的接过丹药,道谢之余向符锐打手势,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子,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这是他们从未闻过的香气,香气之中散发着一股暖意,即便他们还未食用,便已感知到些许温暖。
四人忍不住一人分了一颗,贵喜望着手中晶莹剔透,像个玻璃珠一样的丹药,感觉如此名贵的丹药不是他这个阶层能食用的,有些不舍的下口。
见其他人就着酒水一口将丹药吞下,贵喜忙问是什么味道,“吃的太快没尝出来,要不再给我一颗?”
“世子殿下说了不可多食。”
另一人说话之时口有余香,贵喜望着丹药咽了口唾沫,随即干口入丹,他可不可有异香的丹药被酒水破坏了口感,下一秒丹药卡在喉咙,憋的他脸蛋儿赤红,这才用酒水顺服而下,摇头直道可惜。
丹药入体从嘴巴到喉咙,再到食道,它经过的每一处都留下了一丝暖意,这与烈酒留下的灼烧感不同,它的这种暖意是在温润所经的每一处,再由此传遍全身。
丹药入口便有了感觉,效果如此奇特,四人连连称赞。
忽然,一人捂住独自痛苦大叫,嘴里流出浓稠拉丝的口水,身体阵阵颤抖,官袍膨胀,佝偻的后背瞬间大了一分,接着是三人的反应。
巨大的嘈杂声吸引了符锐的注意,他望着四人生出犄角,生出长尾,他看着贵喜那流泪的双目中夹杂着的求救眼神,以及那还未说全的“救救我”。
前后不过在须臾之间,四个狱卒全都化成了兽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