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夹带了一丝破音。
胖子瞟了眼仍在地上抽搐、身上冒着青烟的吴亘,转头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初霁手里抓着一把刚捡来的树枝,跌跌撞撞向着这边跑来。
胖子有些犹豫,上头的命令很清楚,能带回去就带回去,若是不成,杀了就是。
初霁紧紧咬着嘴唇,如一头出山幼虎,恶狠狠盯着男人。
胖子并不担心吴亘起身,这个阳雷阵乃是恩师所创,莫说武夫,就是等闲练气士进入,轻易也无法脱出。
至于眼前这位翁主,真不知是将其生擒求赏还是割了脑袋换财。
一丝笑意挂上了胖子嘴角,反正都是赚的,还没有人与自己争功。
忽然,路边的荒草点了一下头,崖上的青藤也轻轻摇曳起来。咚的一声,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子从崖上骨碌碌滚落下来。
胖子右眼跳了跳,觉察到一丝不对。
随着初霁的脚步前行,四周的灵气似乎也在躁动,就如同有一颗巨大的心脏跳动,带动着周围的血气收缩奔涌。
走的越近,这种躁动越发明显,一道纤细的旋风在金钱旁凭空出现,如美人腰肢般盈盈扭动。
奇了怪了,胖子心中暗自嘟囔,起身迎向初霁。不管怎样,不能让这种异变再持续下去了。
刚迈出一步,旋风忽然涨大了起来,离开了地面,由竖直变成与地面平行,首尾渐渐相连,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越转越快,中间噼啪作响。
胖子一声惊呼,冲向初霁的步子快了许多。身后传来一阵爆鸣,漩涡直直撞向了浮于空中的阳雷阵。气流与金钱相撞,发出一道道闪光。一阵乱响过后,一枚枚金钱纷纷从空中落下。
阵法被破了,胖子心中惊惶,身子跃起,一拳击向初霁的头。眼下再不是考虑活捉不活捉的事情,先将其灭杀再说。
可身体还在空中,一道巨力在背后传来,震的五脏六腑生疼。前胸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高高向外凸出,连衣服都被生生撑破。
紧接着又一道巨力传来,胖子的去势戛然而止,身体重重拍在地上。
吴亘满脸血污,恶狠狠骑在其在上,一拳拳砸在胖子的四肢,还有那张有些惊愕的胖脸上。方才阳雷阵被破,眼见对方扑向初霁,情急之下,吴亘来不及发力就冲了过来,断了对方攻势。
胖子瘫倒在地,腰椎四肢骨头皆碎。吴亘此时如魔神一般,一脸狰狞掐着对方的脖子,
胖子惨笑道。
吴亘一脸凶神恶煞。
胖子根本不屑,暗自运气准备自断经脉。
吴亘不以为意,冷笑道:
胖子的眼睛瞪大起来,
吴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胖子声音有些颤抖。
魂师就是这样,要么打死,要么那些诡异的手段让人实在防不胜防,时时处于其阴影之下,有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
胖子倒也畅快,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道来。
原来他是锦春王安插于各地的暗线,这次突然接到传书,要他们蹲守于各个交通要点,拦截吴亘和逃走的小翁主。还有一队人马,正从锦春郡赶来。
情报上说,接连发现了吴亘前往定远城和京城的迹象,特别是京城方向,听说拦截了什么商队,截获了三根头发。
王府十分紧张,派了大量人前往,还专门启用了京城多年不用的暗子,四下搜索吴亘下落。
至于胖子这一路,倒是人不太多。原本胖子也没想到会在此地碰到吴亘,只是方才在茶肆中的一句白玉菽,却是让吴亘和初霁暴露了身份。
刚把断刀捡回的初霁闻听此言,眼睛瞪的溜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说完自己所知道的,胖子反而轻松起来。
吴亘冷笑一声,
胖子摇摇头,忽然一脸希冀的问道:
吴亘举起了手中的刀,一刀刺下,胖子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屁股坐在地上,吴亘感觉浑身如散架了一般。这雷术果然不一般,现在自己如春卷一般,可谓外焦里嫩。若不是初霁破了阵法,说不得到最后沦为一堆黑炭。练气士有些手段,果然还是厉害的很。
对于接下来的路途,吴亘不禁有些为难,一个小小的渡口已然安排了两名如此厉害的手下,再往前走,正如胖子所说,迟早要暴露行踪,只能且行且看了。
吴亘硬撑着爬起身。处置完二人尸首,相互搀扶着向山里走去。船是不可能再坐了,这一路上各个渡口恐怕都有王府的人守候。
找到山里一处村庄,吴亘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不顾伤势直接钻入了深山之中。
牛头山下,有一座东梁镇,这里是宜城郡于容县的一个大镇。
宜城郡已属于赵国腹地,地势宽阔平坦,人烟稠密,物产丰裕。得益于此地天然的优越环境,文教在此也是颇为昌盛,路上常可见到身背书箱的读书人。忽而大声吟诵,忽而感怀伤景。
远处的官道上来了两匹骡子,上面坐了两人,看其打扮,明显是书生与随行书童。只是那小书童的头发乱糟糟的,主人家也不管管。
这二人正是从大山中钻出的吴亘与初霁,在山中整整走了七八日,每日风餐露宿,从不往人多的地方而去。在食物快要断绝前,终是走出了绵绵大山。
随手从农户家里买了两匹骡子,扮作了如此模样。
身上的伤势业已好了一些,只是被雷伤了内脏,还不时咳嗽几声。不过也有意外之喜,吴亘发现,经这一遭雷击,身体倒是轻盈了许多,举手抬足间气力更甚,难不成被雷劈还有此等好处。
手中一掂一掂抛着胖子遗下的金钱,看看还有没有雷电劈下。
前面出现了一个学堂,从其中传出的琅琅读书声就可听出,此处的学子应是不少。吴亘不禁稍稍驻足,自从在学堂认识浅画后,见此等所在便心生近意。
一阵敲钟的声音响起,学堂的门呼啦啦打开,从里面冲出了几十名黄口小童,嬉笑打闹着向着四周跑去,原来却是学堂放学了。
一个面貌清矍、儒雅温和的中年男
子走了出来,带着笑意看着如一群鹌鹑般四下乱窜的学生。正要关门时,忽然看见路上的吴亘,稍稍一愣,微微颔首后便折身进了门。
吴亘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处隐约青山,心中有些思念那个窗前的姑娘了。只不过眼下自己自身难保,见面也只能是给她徒招灾祸。
甩了甩手中的柳枝,骡子沿着路继续前行。行不到二里,前方出现了一大群人,抬着一张硕大的木辇。辇上有顶,垂下厚厚的帘子以阻挡风寒。..
这辇是如此之大,四周各站了一名侍女,或是煮茶,或是捧香。辇中还有人影晃动,显然是服侍主人的仆从。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辇中传出。布帘掀开,热浪喷涌而出,辇中显然是生了炭火。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赶紧挥手,两名体形健壮的青年赶紧走到辇前,身体深深伏了下去。
帘子打开,里面坐着两名鹤发童颜老者,方才正是在车中品茶。
一个手持扇子的臃肿肥胖老者开口道。如此寒日,其人竟然还敞着衣襟,一名婢女正忙着给他擦拭额头汗水。
另一名瘦削老者抚须大笑。
二人从辇上迈步,没有接地,竟是骑在了两名青年的肩上。瘦些的还好,那臃肿如猪的老者坐上去,身下的青年明显往下沉了一沉,脸憋的通红,不禁晃了一晃。
身旁管家一鞭子抽了过来,
青年身体一抖,勉力起身,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吃力颇重。
二人被驮着看了看四下,被称为不履翁的老者皱眉道:
闻听此言,管家手一挥,又有十数人持着四四方方的木板跳入路旁水田之中,紧挨着跪在地上,将木板举过头顶,最后竟是联成一个木台。
此时冬寒未过,地中仍有寒冰料峭,有几人显然是被碎冰刺伤了脚,血混着污水流淌开来。
又有几名下人取来棉毯,铺于木台之上。
两名老者被送到木台边,几名美艳婢女赶紧上前,扶着二人从青年肩头走下。二人在台上缓缓漫步,点评着土力肥瘦。
每往一处,脚下木台便跟着移动,断不让二人双脚挨着泥土。
瘦削老翁提议道。
肥胖老者点头赞许,就地坐下。
管家一声呼喊,六名身披大氅的女子赶紧走上木台,围拢于两名老者面前。将大氅前襟解开,双手撑开,面朝老者用身体挡住了三个方向,只余一处供二人观赏。
目睹这一幕,吴亘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