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交不担心朝堂上多老面孔,而担心多新面孔。
也就是告诉蒋冕,若是杨一清和谢迁等人重新被起用,结果就会是朝堂上群臣大换血,皇帝用老臣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增加一些新人。
这算是孙交在给蒋冕打预防针。
回头要是朱浩在朝中崛起,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蒋冕跟孙交谈完,回到内阁值房,随后就被毛纪叫到一边。
杨廷和走后,内阁好像冷清了不少,每个人都沉默寡言,各有心思,除了蒋冕跟毛纪走得近外,费宏和刘春也没有刻意要接近的意思,似也知道现在的蒋冕未必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器重。
“……志同跟你说了何事?”
毛纪直接问道。
蒋冕将孙交的话,大致一说。
“唉!”
毛纪叹息了一声,道:“看来介夫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陛下最近很想在人事上做一番更动,那如此看来,陛下的意思并不是要重用……那两位?”
毛纪刻意压低声音,所指自然是费宏和刘春。
现在蒋冕和毛纪对费宏、刘春可说是很戒备,因为杨廷和之前的担心,是皇帝准备以费宏来取代毛纪为首辅。
可皇帝现在好像并没有要重用费宏之意,却积极推动将杨一清和谢迁召回朝。
蒋冕道:“莫非陛下,想一次将内阁的人全都撤换?那当初他为何要积极让仁仲入阁呢?”
蒋冕思忖半天也不得要领,就在于即便皇帝要重新征召杨一清和谢迁,还要以二人中一位来当首辅,问题是眼前内阁四人若不撤下去,单以入阁早晚来算的话,杨一清和谢迁总是要排在后面的。
内阁排定次序,只讲究入阁的早晚,无论以往杨一清和谢迁为官经历如何,就算当初谢迁是弘治三阁臣之一,可重新入阁后就要再次排定顺序,这跟中途守制不得不离开大不相同。
若是让杨一清或谢迁当首辅,意味着内阁四个人一个不留,这又跟皇帝之前积极推动让费宏和刘春入阁的意图不符。
毛纪道:“若陛下真有意增补阁臣,也当以翰林学士优先。”
“嗯。”
蒋冕点头同意此说法。
目前翰林学士有二人,分别是石珤和丰熙,这两位都算是杨廷和派系的人,就算不是核心,至少在政策执行方面不会走形,能受蒋冕制约,尤其现在石珤还掌制诰之事。
照理说,真的有下一个入阁人选,石珤乃众望所归。
……
……
杨廷和一退,朝中人心不安。
所有人都在琢磨,下一个退的人是谁,会不会轮到自己,再或是下一个入阁的官员是谁……
心中有了猜测,就会影响日常公务,朝中做事效率好像都慢下来了,也可能是少了杨廷和制约,朝中各衙门做事开始懈怠,能水则水。
这几天。
朱浩在忙一些“私事”。
一是帮京泓进国子监,现在没了杨廷和的制约,只要有人出面,就能顺利完成,而办理此事的恰好是刚回京已是翰林检讨的唐寅。
二就是朱浩自己的工坊扩建。
还是因为杨廷和走了,朱浩需要把一些本来秘密经营的工坊,逐渐公开化。
朱浩在京城的织布工坊已基本能满足小半个北方的衣料用度,单以织布机效率来说,不是这时代手工作作业可比,之前朱浩多将布匹用在军需上,但随着产量进一步增加,逐渐开始走向零售。
还有就是陆湛卿的安置问题。
朱浩回京后,第一次登门就得到盛情接待,毕竟陆湛卿一直都受朱浩接济。
陆湛卿见到朱浩,心情很好,但不是因为见到朱浩,而是因为她知晓杨廷和已致仕还乡。
“可惜未能让他下狱,以罪人之身遗臭万年。”陆湛卿有些遗憾。
女人啊。
一旦有了仇恨,就再也顾不上别的了。
朱浩道:“你祖父的信件,相信你已经看过了,他现在没事,留在卫所也是出任文职,得到很好的照顾,已有亲卷前去投奔。再过几年,就能顺利还乡,颐养天年。”
陆湛卿对朱浩行礼表示感谢。
朱浩随后拿出一些银子,都是上好的一封封银锭,摆在那儿,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两。
“老爷,您这是作何?”
陆湛卿见到这么多银子,一时间不明白朱浩的意思。
朱浩道:“一次多给你些用度,未来不见得我有时间过来,有什么需要,找人知会一声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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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湛卿面带遗憾之色:“所以老爷还是不肯接纳妾身这样一介浮萍是吗?”
言语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但其实陆湛卿现在并没有那么落魄,她在京城生活安定,有了自由,甚至张罗做一些小生意,想要亲自当东家,朱浩本有意让她参与到工坊和女学的事情中来,可惜没法落实,一切就在于陆湛卿始终无法站到台前来。
她跟朱浩的关系没法清楚界定,朱浩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陆湛卿以及陆完有什么关联。
毕竟陆完孙女的身份,依然太过敏感。
朱浩道:“我没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如果你要婚姻嫁娶,这些就当是我送你的嫁妆。”
陆湛卿一听,带着一股孤傲道:“老爷请勿要轻视妾身,妾身虽不得老爷卷宠,但早已将自己当作是朱家之妇,哪怕无名无分,老爷的恩情也是要回报的,陆家人绝对不会忘恩负义。”
“哦。”
朱浩却不觉得陆湛卿多么的有情有义。
再或者,如果他朱浩只是个普通人,陆湛卿还会这样吗?
利益之交吧!
朱浩道:“你本家兄长,已到了京师,如今以军户落在锦衣卫中,你要见见吗?”
“不见。”
陆湛卿回答得很直接。
“嗯。”
朱浩再度点头,“不见也可,但你家人已知晓你现在一切安好,陆家事我基本不会亲自出面,但若是在职位和未来前途上,我能帮就帮。”
陆湛卿道:“陆家能保全,全靠老爷庇护。”
“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你们陆家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上,你祖父有罪,但罪不及亲卷,你现在也不是戴罪之身,无须躲躲藏藏……这里有两份契约,一个是这所宅院,另外一处就在街口,是个铺面,现在做一些米粮生意,掌柜和帮工都是现成的,你拿去吧。”
朱浩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个信封,里面就是朱浩所说的房契。
陆湛卿拿到手上,好像明白了朱浩的意思。
如果她收下那些银子,表明要单飞,或许朱浩就不会再把房契拿出来,直接跟她分道扬镳了。
她表明要留在朱浩身边,就等于是坐实了朱浩外宅的身份,朱浩需要给她生存的基础。
靠她自己小打小闹自己出去做生意,既难成事,又要抛头露面,不符合朱浩的身份,朱浩直接送了两处宅子,光是她所住的院子,别看地方小,但在京城之地,少说也价值千两银子,要不怎么说京城居大不易呢?
至于铺面……那就更加值钱了。
陆湛卿道:“这些都是老爷送我的?”
“嗯。”
朱浩道,“你总要有办法来讨生活,给你便留着,以后不够还会再给。”
尽管陆湛卿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但能得到这些,她还是很感动。
这充分说明,朱浩是那种负责任的男人,只要她肯付出,那就能从朱浩这里得到回报……而且朱浩出手阔绰,既说明朱浩有权有势,更说明朱浩荷包很鼓,一个养在外宅的女人就能送这么多,那朱浩到底有多丰厚的家产?
陆湛卿道:“老爷以后位列朝班,应该不想让人知晓与妾身的关系,但妾身总要回报,老爷几时正式要了我?我说的是……我的身子。”
现在陆湛卿想明白了。
名分什么的都是浮云。
既然决定留在朱浩身边,就别想名分的事了,先想想几时确立跟朱浩的关系,如此她心里也算有数了。
朱浩没想到陆湛卿会如此直接,微笑道;“你我都年轻,作何着急?再说了,你就这么想一眼把自己的人生看到头,确定不再更变了?我最近多忙于公事,这样吧,以后我经常过来跟你吃顿饭什么的,多沟通一下,培养下感情,至于别的事……顺其自然,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朱浩是贪恋美色之人?
如果是的话,他现在身边早就妻妾成群了。
做大事之人,对于儿女私情看得不是很重,到了朱浩的身份地位,他也实在难以兼顾身边这些男女之事。
连孙岚那边,他都只是拖着,更就别说是陆湛卿了。
朱浩转过身,向门口走去,陆湛卿紧随其后相送。
朱浩看着院子里的陈设,叹道:“这栋二进院还是小了点,以后再给你置换吧。”
“这已经很好了。”
陆湛卿真没什么奢求。
能在京城混一套宅子,还奢求什么?
朱浩点点头:“那你早点带人过去把铺子接收一下,怎么经营由你自己决定,我看过账目,上个月营收,尚且不到十两。一年下来百多两银子,绝对够你生活。如果想好好打理,让利润多一些,全看你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