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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劫狱

这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爱而不得。
几天前还在月下山盟海誓的两人,此时竟被百翠的大牢隔在了两端,连当面说话都成了奢望。
李长安戴着枷锁,呆坐在监房中潮湿的茅草堆上,铁牢外闪着昏黄枯燥的烛光。在这间连窗户都没有牢房里,他很快便已猜不出外面的昼夜。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喝水吃饭的他,身体异常地疲惫,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王宫的卫兵押走时的画面——歇斯底里的钟离元青,苦苦哀求的钟离溪,还有幸灾乐祸的钟离博轩。
他知道自己不能出手反抗,若是能动手,溪儿肯定早已挺身而出。或许是担心两人势单力孤,或许这染枫宫内还有他和溪儿联手也无法战胜的绝世高手,又或许,溪儿还对劝服父王心存幻想,但无论如何,既然如今两人已经相见无门,长安也只能赌上自己百分之百的信任,耐心等待溪儿来创造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国王钟离元青寝殿中的灯灭了,侍女走到门外,对在此求见等候了一整天的钟离溪浅浅地鞠了个躬道:“王上已经歇息了。公主不如明日再来吧。”
钟离溪清澈的双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看着李长安被士兵从自己的眼前带走押入大牢,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却又不敢造次。心思细密的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意气用事也绝非她的个性。她知道若是今日在殿上轻易动手抢人,必会正中了钟离博轩的下怀。太子向来把异母所生又文武双全的钟离溪当作自己继位路上最大的对手。虽然钟离溪从未觊觎过这百翠王位,可她也并不想和父王反目成仇。今日她如果当着父王的面强行营救李长安,只会将他们父女二人的关系推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只能在殿上一再向父王和兄长示弱,希望能唤起钟离元青的恻隐之心。可没想到父王今天铁了心要棒打鸳鸯,不管钟离溪如何一路纠缠恳求,仍旧丝毫不为所动。钟离溪在父王的寝殿外恭恭敬敬地等候着,每过一刻钟便请侍女传话求见一次,可倒头来还是没能换来他的回心转意。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既然父王这条路走不通,钟离溪连忙急匆匆地踏着月光,朝四王子博文的寝殿跑去。现在在整个染枫宫里,最值得她信任的,也只有博文弟弟了。
她一迈入寝殿,博文便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满脸焦急。
“姐姐,父王那儿怎么样?松口了吗?”
“唉,别说松口了,我连他的面也没见上。”
“这可怎么办?百翠大牢可不是什么舒适地方,李少侠在里面不要挨饿受冻才好。”
“我得尽快救他出来。”
钟离溪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被父王和大王子捉拿下狱的人,两三天吃不上饭是常有的事,说不定还要被狱卒殴打欺负。想到心爱的男人正在蒙受如此不白之冤,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连一贯只往前看的钟离溪也后悔起仓促带长安回之阳提亲的决定来。
“怎么救?百翠大牢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汤,我们二人是绝无可能硬闯的。”
钟离博文不停地摆着手,生怕姐姐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钟离溪抬头朝四周看了看,把弟弟拉到身边,压低声音说:“你可听说过‘生不如死泉’?”
“生不如死泉?那不是大牢里给犯人疗伤用的吗?李少侠受伤了?”
“傻瓜,你知道这泉水为何能疗伤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
“当年父王为了治疗那些受了重刑的犯人,不让他们轻易死在大牢里,便从圣泉引水入了大牢,建了这眼疗伤泉。也正是有了这泉,审判中能让犯人们反复受刑后又迅速痊愈,大大延长了犯人的痛苦,因此才得名‘生不如死泉’。”
“原来如此,原来这泉和宫里的圣泉同源,水路也是相通的……啊!姐姐,你莫不是想?”
“嘘——”钟离溪伸出手指拦住博文的嘴,小声道,“既然从陆上进不去大牢,我就换条路。”
“可是,大牢里也有好多士兵,你若是惊动了父王和大王子……”
“大牢内部的守卫每日辰时会在大门口换班,交班的时间大约有一刻钟。我趁这个时间潜入,可以带长安离开。”
“然后呢?守卫回来看到李少侠不见了,一定会上报父王和太子,到时候又来个封宫搜查,你们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钟离溪皱了皱眉头,眼珠转了转说:“所以,这次的任务,你得帮我。”
二人炳烛谋划了一夜,反复确认过细节后,钟离溪赶在辰时前返回了自己的寝殿。她披上黑袍,戴上黑色的头巾,来到了曾经治疗过李长安的圣泉池边。
冬天的之阳城,此时的天空还未泛白,空气里全是清冷的味道。
这当真是条不归路。
跳下这圣泉,恐怕再没有机会回来这染枫宫了。
坚韧如钟离溪公主,此时也不免犹豫。她安静地盯着雾气蒸腾的水面,一边在脑子里反复记忆水道地图,一边不时地抬头,环顾周遭曾陪伴自己长大的一切。她的目光落在母亲的画像上,想起自己和长安那夜在画下的对话。
她不想经历母亲的过往,不想成为家族的附属品。现在的她,要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所爱之事,伴自己所爱之人。
她要救李长安!
钟离溪把心一横,口中念起避水咒,扑通一声跳入了圣泉池中。
泉水沿着她护体的灵力向两侧散开。水道修建得比她想像的更宽阔,她依靠着连夜背熟的地图,数着步子在乳白的温泉中穿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生不如死泉”的泉眼下方。
她用力拉开水道与泉池间的木制格栅,悄悄地从水面探出头来张望了一番,四周果然空无一人。她一边不停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边加快了步子朝牢房的方向跑去。
染枫宫的大牢虽然守卫森严,但里面的监房和犯人并不多,通常只有犯了重罪的达宫显贵才会沦落至此。钟离溪没花多少力气便找到了关押李长安的监房。一夜未合眼的李长安正侧躺在草垛上休息。听到门外的响动,他吃力地挪动枷锁,转过身来。
虽然才过了一天,长安的脸色已经变得惨淡了许多。终日没有进水的他,嘴唇干枯发白,眼睛都微微向下陷了进去。钟离溪看到他这副样子,眼泪顿时像泄了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她拔出月朗剑,手起剑落,将牢门上的铁锁劈成了两半。
“溪儿,咳咳,你怎么来了,咳咳?”
李长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公主身边,说话时嗓子眼里都像灌满了木屑,咳嗽个不停。
“你先别说话。跟我走。”
钟离溪抹开眼角的泪水,挥剑斩断了长安身上的枷锁,又从一旁狱卒的桌上拿来一碗水,递给长安喝下。
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换班的守卫应该快回来了。钟离溪连忙拉起长安的手,带着他头也不回地朝“生不由死泉”跑去。
“你是从这泉水里进来的?”
长安站在泉水旁,一脸惊诧地看着公主。
“嗯,别问那么多了,快念避水咒。”
牢房的方向传来士兵们杂乱的呼喊声和脚步声,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公主跃入泉中。水面上冒起几个大气泡,咕嘟了几声,又再次归于平静。
李长安越狱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太子钟离博轩的耳朵里,他顾不上梳洗收拾,拎起武器带着人马便把大牢里外围了个结实。典狱官见太子亲自前来,忙谄笑着赶上前迎接,却被钟离博轩一脚踢翻在地。
“堂堂染枫宫大牢,竟然连一个江湖混混都关不住!你真当这宫里的俸禄是白给的?”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也不知啊!昨天夜里我刚来大牢里巡视过,见这李长安还在里边戴着枷锁,老老实实的。可听狱卒们说,早上刚交完班,牢门和锁链竟都被砍断了,也不知他逃去了哪里。”
“砍断锁链?难道有人劫了大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是谁?!”
“这……小的也不知道……小的这就去查……”
“查查查,查个屁!这染枫宫里,除了溪公主,谁还会救这小子!快戒严染枫宫,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老鼠都不能给我放出去!”
太子怒不可遏,对典狱官和身边的侍卫长大吼。
“跟我来!”
锁定目标后,钟离博轩又杀气腾腾地直奔钟离溪的寝殿而去。
众人赶到溪公主的寝殿时,只见殿门大开,四王子钟离博文和侍者阿能正慌慌张张地从殿里往外跑。
“怎么又是你?一大早你不呆在自己寝殿,来这里做什么?溪公主呢?”
太子看见博文王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问。
“太……太子殿下……公主不见了!”
阿能满脸惊慌,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我早上起来时,在寝殿门口捡到姐姐留给我的这封信,便赶过来查看,没想到姐姐早已离开了。我和阿能正准备去禀告父王呢。”
钟离博文说着,把一封书信塞进太子手里。
太子接过信一看,果然是钟离溪的笔迹。信里分明地写着自己要救出李长安后两人一起逃往漠白隐居的计划,末了还让博文拿到信后悄悄前往之阳城西他们小时候常去玩的小树林里拿回两件物什。
“不可能,这是骗局,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逃出染枫宫?!”
太子一把推开博文,带着人闯入了钟离溪的寝殿,把所有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忿忿地回头,恶狠狠地看着钟离博文说:“快带我去小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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