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洲女子,皆是单名,你怎的与众不同?“
李长安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罗仙儿。按羲洲的礼法,男子取双名,女子取单名,乃是千百年来大家习以为常之事。唯一出名的例外是如今的漠白女王姜依兰,本名邓蕊的她,是漠白重臣之女,获封皇后时得冠漠白王室姜姓。后来姜氏国王绝嗣,驾崩后她独领朝纲,成为漠白女王,在破除了重重反对后,最终选择在名字上做了让步,改为双名“依兰”,是为平息舆论。
这些礼法规矩,虽然在民间没有严格的法条,但因为执行起来并不难,通常百姓也都习惯性地遵守,正因如此,当李长安听到女孩的双名后,顿觉得有些惊讶。
“我本名罗仙。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可他从‘乙巳泽祸’参军归来后不久,母亲便得病去世了,留下我和他两人相依为命。我们家穷,父亲再无钱娶妻,便给我改名仙儿,算是圆他的儿子梦吧。”
罗仙儿一边解释着,一边焦急地看向脸色乌青的父亲,额头上冒出涔涔的汗水。
原来又是个没有母亲的可怜孩子,钟离溪听着仙儿的故事,自己心里又是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回到李家,李长安把仙儿的父亲在偏房的床上安顿好,钟离溪也请来了还未入睡的米艾阿姨帮忙看诊。米艾阿姨摸了摸病人的手腕,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医生,我父亲他怎么了?”
罗仙儿心急如焚,拉着父亲渐渐冰凉的手,眼泪汪汪地问道。
“这妖气在你父亲体内乱撞,已经让他的血脉元神大为受损,要不是溪儿姑娘及时封住了他胸口的穴道,他恐怕撑不到现在。”
“那可还有办法医治吗?”
“当下只有一法,但要冒些风险。”
“医生请说,只要能救父亲,要仙儿做什么都行。”
米艾看着一旁的三位年轻人说:“长安、溪儿,如今只有你二人用灵力将病人体内的妖气逼出,我再用家里剩下的瑶芝熬一副药供他服下,方可助其恢复元神。”她随即顿了顿,又说,“可他现在身体弱得很,你们的灵力与他体内的妖力相撞,不知他吃不吃得消。”
李长安和钟离溪都扭头看向罗仙儿。仙儿眼神焦灼地看着父亲,咬唇思考了片刻,又转过身朝大家坚定地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米艾让罗仙儿扶父亲在床上坐好,自己连忙赶去厨房煎药。李长安和钟离溪一左一右面对仙儿的父亲坐着,凝神聚气,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男人的体内。
仙儿的父亲被金色和蓝色两道灵力包裹着,李长安和钟离溪也透过自己的灵力感觉到病人体内那股仍在左冲右突的妖力,那力量里似乎含着沉重的怨恨,要把周围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好在这妖力并不甚强大,面对长安和公主的灵力,坚持了没多会儿便被彻底驯服,乖乖地被二人的力量推着从病人的体内退却出来。待到最后一丝妖气被除尽,仙儿的父亲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米艾把用瑶芝熬好的汤药喂男人服下,他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起来,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罗仙儿跪在床边看着,揪着的心总算舒展开来,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恩公医生,这药好生神奇,父亲的身体似乎恢复得很快呢。”
“那是当然,这瑶芝可是百翠国的神草,喝了这副药,你父亲体内的元神很快就能修复的。”
“那太好了!最近城里得这种怪病的人越来越多,看来大家都有救了。”
罗仙儿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大吃一惊。李长安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仙……仙儿说……大家都有救了……不是吗?”
罗仙儿被李长安的反应吓了一跳,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仙儿姑娘别急,你先和我们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城里是有很多人害了这病吗?”
钟离溪见罗仙儿受惊,忙把她拉到身旁坐下,拍着她的背让她安定下来。
“嗯,钟离姐姐,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武方内有好几户人家都得了这怪病。患者先是头昏脑胀,全身无力,再往后走便呼吸不畅,无法动弹。”
“你父亲已经病了一个月了?”
“没有,最早的一批病患后来都自己全愈了,大家也都以为这只是什么新感染的风寒,不久便会过去。可没想到这病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得病的人恢复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了我父亲这儿,才害病三天,已经快喘不上气来了。我问了好多医馆,都不知道治疗的法子,我又没钱买补气的药材,逼不得已才来集市上向大家求救的。”
“我不明白。你们不是说仙儿父亲体内有妖气吗?这妖气是怎么进到这么多人身体里去的?怎么有的人病轻,有的人病重呢?”
李长安满头雾水地看着钟离溪和米艾,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集市上看到仙儿父亲的脸色,还以为他是中毒了,可一摸脉搏,却发现他体内有妖力涌动。按说这妖力入体后不会传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中招呢?”
连钟离溪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没了思考的方向。
“是灵蛊。”
一个身影从米艾背后走出来,原来是李长安的母亲米珮。她缓步走到床前,拾起仙儿父亲的手腕再摸了摸,回头对屋内的四人说:“这是一种极少见的巫蛊,本身对人无甚坏处,入体后会被人体吸收,难以追查。但这种蛊虫能被灌注灵力,待到虫身在人体内融化后,灵力便会被释放出来,从前会炼此蛊的巫医会将这种蛊虫作为灵力的容器,以备不时之需。”
“妈,你怎么出来了?”
李长安见到母亲,忙走上前去搀扶。米珮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我这几日休息够了,本就睡不着。你们又弄出这么大动静,我便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伯母,您是如何看出这巫蛊之术的呢?您不是说这种灵蛊入体后难以追查吗?”钟离溪从未研究过巫医学问,顿时也来了兴趣。
米珮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仙儿刚刚为父亲擦过血的手帕,放在水盆里浸湿了,又轻轻搓洗掉帕子上乌黑的血迹,拧干,再拎着帕子的两角在众人面前展开。
手帕上污血褪去的部分竟浮出一片浅浅的绿色。
“我果然没猜错。”米珮抖了抖手帕说,“这灵蛊本是绿色的小虫,入体后几个时辰内便会融于全身血液之中,三日后化于无形,你父亲害病未满三日,血中还残留有蛊虫之色。”
众人看得惊奇,就连同为巫医的米艾都从来没听说过这等异术,好奇地从姐姐手中接过手帕仔细端详起来。
“伯母您说巫医能用此蛊灌装灵力,而仙儿父亲体内的怎么是……”
“我猜是妖人所为。”
没等钟离溪说完,米珮便接过话来,严肃地说:“不排除有巫医滥用蛊术,但以我的了解,巫医一族向来律令森严,族人多纯朴良善,应该不会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恐怕是有人从我族偷学了灵蛊之术,用灵蛊装盛妖力,图谋不轨。”
她把头转向罗仙儿问道:“最近得病的,还有几人?”
“据仙儿所知,这武方之内,还有两三人,病情比父亲轻些,但也已数日未愈了。”
“家中剩的瑶芝应当还够做两三副药,仙儿姑娘,你快去找这几户人家将病人一同送来此地,让长安和溪儿为他们驱除妖力,我再熬些药给大家服了,当无大碍。”
“好!谢谢恩公医生伯母!”
仙儿开心得热泪盈眶,头也不回地就朝门外跑去。
钟离溪拿过一把椅子,扶米珮坐下,好奇的问:“伯母,您可知为何仙儿父亲的病情比其它人都严重呢?”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得病的。”米珮轻咳了一声说。
“姐姐是指?”米艾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敢说出口。
“没错。”米珮拉着钟离溪的手说,“这妖人在做实验。”
“做实验?!”
李长安站在一旁听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正是。往灵蛊中注入灵力,本不是件易事。如今这妖偷得巫医族炼蛊之法,还要使自己的妖力与灵蛊结合,必然需要反复实验练习。我猜他之前只能向蛊中注入极少量的妖力,对于生活在武方中的习武之人来说,伤害不大,不久便不治自愈了。但看仙儿父亲这病情,如今此妖应该已经能熟练向灵蛊中灌注相当的妖力,危险大增。”
“那该如何是好?咱们也没有多余的瑶芝了啊!“
听母亲说完,李长安心里愈发着急起来。
“长安,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妖人,否则后患无穷!”
米珮看向儿子,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