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等人在张先生家一直待到了一点多,几个人轮着进去陪老爷子说话,张德艳本来要留几个人吃午饭的,可张先生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也担心打扰老爷子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小区,几个人又商量着在附近找了个馆子吃饭,顺便商量点儿事。
“张先生怕是……真的难过这一关了啊!”
郭德强说完这话,眼圈又开始泛红,他和张先生的感情,所有人都知道,不光是忘年交,那是如师如父的存在。
眼瞅着张先生要不行了,郭德强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行了,生老病死,谁也没辙。”
于清见状,连忙劝了一句。
“德强,你可得撑住了,德芸社往后还得指望你呢!”
郭德强点点头:“咱们……商量商量吧,眼瞅着张先生这边就要离不开人了,靠德艳和芸翔盯着,身体也撑不住,清哥,您看是不是咱们轮班过来伺候着啊!”
于清点着根烟:“应该,这样吧,等明天演出结束,咱们大家伙商量商量,到时候排个班。”
“行,就这么着吧!”
郭德强说完,又看向了萧飞。
“少爷,你看张先生现在……”
萧飞知道,郭德强要问的和张德艳一样:“师叔,我现在也说不准,张先生的身体……难说了!”
张先生的病发展的实在太快了,根本没容萧飞想办法,就已经到了现在这个状况。
刚刚又给老爷子号了一次脉,脉象虚浮无力,若有似无,结合着医院检查的结果来看,内脏器官已经严重衰竭。
“您要是让我说……随时有可能会……”
郭德强闻言一惊:“这……真的?”
萧飞尽管也不想承认,但现实情况就是如此,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
唉……
众人见状,也是齐齐的叹了口气。
上半年张先生还偶尔能去小剧场,或者德芸书馆演出呢,谁能想到,现在刚九月份,居然……
大家伙心情沉重,谁也没心思吃饭,草草的吃了几口,便出发去剧场了。
这就是演员的无奈。
张先生病的这么重,可他们还得准备晚上的演出,准时登台去逗观众们笑。
下午三点多,今天晚上有演出任务的演员陆陆续续的到了,李京尽管不需要登台,可放心不下张先生的情况,也特意赶了过来。
等李京听于清说了张先生的情况之后,也不禁红了眼眶。
“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啊?”
“谁也没想到啊!上半年跟老爷子在一块儿,看着除了身子骨有点儿弱之外,也没别的毛病,这才几个月啊!”
可事已至此,已经非人力能够挽回。
眼见大家伙因为张先生的事,情绪都显得不高,郭德强忙道:“行了,大家伙都调整一下,待会儿上台演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别让观众瞧出来。”
既然干的就是这一行,定好了的演出,就必须把最好的节目奉献给观众,心里面装着苦水,也得去逗观众们笑。
因为心情不好就不演了?
德芸社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要是放在过去,别说是这种事,就算是亲爹没了,该着上场的时候,照样得上去。
当年,天津台播的马老祖的传记类电视剧里,马老祖的媳妇儿去世,可定好的演出,也没给误了。
戏比天大!
马老祖上了台,对着观众鞠躬:你们看见我高兴了,我媳妇儿没了。
观众们以为马老祖是来使包袱,又是一阵大笑。
那一幕,看得让人心酸。
真实情况是否如此不得而知,可是,这种事未必没真的发生过。
萧飞对此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他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是比亲人离世,去送亲人最后一程,更重要的?
可现在,轮到他登台的时候,他还是得迅速调整好情绪,走上舞台,去为喜欢他的观众,奉献上最精彩的演出。
昨到了,吴六吉和冯庆魁打赌,冯庆魁说了,吴六吉要是当真能治好太妃的病,他就当着太医院同僚的面,跪下磕头,拜吴六吉为师。
“两人三击掌,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列位,这可不像现在一样,俩人呛火,话赶话的僵在这儿了,等时候,输了也无所谓,开玩笑,闹着玩,一句话就能给遮过去。”
“古人更讲诚信,有这么一句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个人要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不守信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天底下没有人会再搭理这个人,不诚信,在古代可是大忌。”
“有这么一个故事,战国时期,魏国的国君有一位魏文侯,跟着手底下一个专门管理森林树木的官员,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林业部部长,君臣两个约好了,某一天,什么时辰,咱们俩去打猎。”
“结果到了日子,魏文侯给忘了,恰好那天天降大雨,没什么正事儿干,那就喝酒呗,什么叫白兰地,哪个叫xo,文武百官都到了,开怀畅饮,其乐融融。”
“喝着喝着,魏文侯想起来,哎呀,我那天跟人约好了,今天要去打猎,怎么给忘了呢,问左右伺候的人,什么时辰了,一听坏了,我这么大的人物,哪能放手底下人的鸽子呢,不行,我还是得去。”
“文武百官一看大王要走,有的就问了,您这急三火四的,干什么去啊?”
“魏文侯就说了,什么什么时候,我跟人约好了,今天要去打猎。”
“手底下的人一听,嗐,您还是别去了,您瞧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跟您约好的那个人也未必能去,咱们还是接茬儿喝酒吧!”
“魏文侯一听,那可不行,我既然跟人家约好了,甭管是什么天气,该去还是得去,人无信不立,我是当王的,更得以身作则,我要是都不讲诚信,举国上下,还有诚信可言吗?”
“于是,停掉了宴会,冒着大雨,这么大的一个王爷,浇得跟落汤鸡似的,赴约打猎。”
“这也是浪催的啊!”
哈哈哈哈……
“现在听来很可笑,但是,您仔细想想,什么叫诚信,这就叫诚信,过去还有这么一句话叫一诺千金,怎么来的呢?”
“说的是秦朝末年,有这么一个叫季布的人,说话算数,信誉非常高,只要答应看了别的人,刀山火海,也得去给人家办,这样的人,人缘都好。当时甚至流传着这么一个谚语: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这就是成语一诺千斤的由来,列位,听相声长知识吧!”
对于萧飞的博学,熟悉他的观众也早就有所了解,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说到这儿了,咱们得说教几句了,老有人说,德芸社的相声没有教育意义,不是没有,您得自个悟,今个呢,我想多说几句,一个人诚实有信,自然得道多助,能获得大家的尊重和友谊。反过来,如果贪图一时的安逸或小便宜,而失信于朋友,表面上是得到了实惠。但为了这点实惠,毁了自己的声誉,而声誉相比于任何东西都重要得多。”
“就说这么几句,说得再多,我也该成艺术家了!”
哈哈哈哈……
正经的话,没说几句,又开始犯贫,拿着某些人砸挂。
“冯庆魁和吴六吉俩人当着太医院所有同僚的面,击掌打赌,这件事就算落实了,到时候,谁都不能反悔。”
萧飞接着往下说,吴六吉用民间偏方治好了太妃的病,冯庆魁这个人虽然坏,但也有个好处,说过的话肯定认,可也没当着所有人的面,私下里给吴六吉磕了头。
“按说人有见面之情,人家也给你磕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好歹是同事,人家是左院判,你是右院判,本身还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凡懂事点儿的,都得帮着遮羞脸,有人问起来,还得帮着解释解释,我们那天是开玩笑,闹着玩,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可吴六吉是谁啊?最瞧不上的就是冯庆魁这种阿谀小人,不光不忙着瞒,还到处跟人讲,那天冯庆魁在什么什么地方,给我磕的头,往后他就算是我徒弟,我就算是他师父,引保代都是谁谁谁。”
啊?
这怎么还有相声门里的事啊?
“传来传去,就传到冯庆魁的耳朵里去了,心里本来就别扭着呢,我们家祖传三辈儿的御医,一着不慎,竟然栽倒吴六吉的手里了,心里这个恨啊,再一听说,吴六吉嘴上跟按了喇叭似的,传的朝里民间,没有不知道他磕头拜师的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背过去。”
“好啊你,吴谦,吴六吉,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冤家对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早晚我得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他这儿正运气呢,旁边走过来一位,谁啊?冯庆魁府上的大管家,名叫何利,有道是上行下效,冯庆魁本身就不是玩意儿,手底下的人也一个个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要说最坏的就是这个何利。”
何利给冯庆魁出了一个主意,要整治吴六吉,冯庆魁听过之后心中大戏。
“哈哈!吴六吉啊吴六吉,这一回,我看你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啪!
一摔醒木,萧飞后退三步,对着台下观众鞠躬,随后走下了舞台,刚刚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呢。
刚从台上下来,叹了口气,依旧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