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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食不知味.

王平领着陈东祥来到尚贤楼后,刚往前走了两三步,却好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陈大人,您可先到楼上包间稍候,我在这里定下了几道孔府菜,这孔府菜虽然雅致可口,但就是准备的时间太长,我先去厨房那边催促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着,王平也不待陈东祥拒绝,就自顾自的向着酒楼厨房的方向走去了,陈东祥虽然出声阻拦,但王平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充耳不闻。
见到王平这般作为,陈东祥不由眉头微皱,在他印象之中,王平的性子一向沉稳谨慎,不像是这般失礼的人。
但陈东祥一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暗暗摇头,然后让身旁的酒楼伙计领路,打算先行前往包间等候。
只是,在酒楼伙计的带领下,进入王平定下的包间中后,陈东祥抬头看去,入目所及的情景,却是让他身子猛地一震!
只见在包间之中,诸般菜肴皆已是准备妥当,这一整天当中都在盘桓在陈东祥脑子的赵俊臣,此时却一身便装,坐在酒桌一旁,正含笑看着眼前的陈东祥,打量之间,神色意味深长。
而领路的店小二,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酒桌旁还坐着一位赵俊臣,只是冲着陈东祥微微躬身行礼后,就悄然离去了。
赵俊臣这般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又好似别有目的,在心中有鬼的情况下,即使以陈东祥的城府深沉,此时也是不由的有些慌乱。
“赵、赵大人您为何会在这里?”
陈东祥先是下意识的开口询问,而落入自己的耳中后,才觉自己的声音在紧张之下,竟是有些沙哑。
见陈东祥这般模样,赵俊臣微微一笑,抬手一指身旁的座位,淡声说道:“王平他家中有急事,临时赶回去了,所以今日这场酒宴,就由我来招待陈大人你了,还请陈大人入席说话。”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理由,陈东祥自然不会相信,但通过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陈东祥却也猛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怪不得在工部上下尽皆疏远自己的同时,唯有王平待他如故,甚至还要比从前更加亲热一些,原来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背后授意!
而赵俊臣之所以会有这般授意,自然是为了让王平监视自己,可以时刻留意自己的动态。
今天王平邀请自己聚宴,怕也同样是赵俊臣的指示!
只是,赵俊臣为何要在这里与自己相见?又为何要如此的神秘行事?
自己如今毕竟还是赵俊臣门下的官员,赵俊臣若是想要见自己,只要招呼一声不就行了?又何必像这样的大费周章?还把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王平给暴露了?
难不成……赵俊臣已是知道了自己今天与霍正源秘密接触的事情了?
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之后,陈东祥竟反而冷静了许多。
毕竟,陈东祥还没有真正的投靠黄有容,更还没有对赵俊臣造成伤害,一切都还有回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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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思百转之间,陈东祥已是重新整理了心中情绪,举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并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赵大人!刚才猛然见到大人,惊疑之下,一时间忘了行礼,失了规矩礼节,还望大人勿要怪罪。”
见陈东祥这么快就平静了下来,赵俊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在赵俊臣门下,能有这般城府心机的人,可着实不多。
可惜,往往愈是有城府、有本事的人,就往往也愈是难以知心、难以掌控。
这般想着,赵俊臣已是笑道:“说过很多次了,都是自己人,私下相见的时候,不必有那么多的规矩,坐下说话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也就不再拘谨,走到赵俊臣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待陈东祥落座之后,赵俊臣已是举筷,又笑道:“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谈,都说这尚贤楼的菜肴最是美味,可我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刚才一直在等着陈大人,眼见美味就在手边,却不好意思先行动筷,着实难耐,如今陈大人来了,我也总算可以尝一尝这里的菜肴究竟是否如传说一般可口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也好似已经忘了这是王平摆下的宴席,只是跟着赵俊臣下筷,并回话道:“是下官来的太迟,让大人您久候了,还请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道:“说起来,你们工部衙门也不过刚刚收衙,是我来的太早了,又哪里是你的不对?”
说话间,赵俊臣夹起了一筷糟煨鳜鱼放入自己面前的碟子,然后仔细品尝,接着双眼微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不错,确实美味。”赵俊臣细细品尝了一口后,连连点头道:“我不懂厨艺,但也听说这道糟煨鳜鱼最是考验手艺,寻常厨子是根本做不好的,而这尚贤楼里的糟煨鳜鱼,不腥不腻,美味可口,这里厨子的手艺,怕已是不下宫中的御厨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正打算随声附和,然而,还没等陈东祥开口,赵俊臣却是话题一转,又说道:“听说,整个京城之中,真正能做好这道糟煨鳜鱼的酒楼,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家,除了这尚贤楼之外,好似还有一家叫做悦客来的酒楼,却也不知那悦客来酒楼的糟煨鳜鱼,与这里的相比是否更加美味。”
赵俊臣的语气之间,好似只是随意之谈,又好似意有所指。
而听到赵俊臣突然提及“悦客来酒楼”,陈东祥原本已是冷静下来的心神,又是不由的一震!
他今天与霍正源秘密会面的酒楼,正是“悦客来酒楼”!而这道“糟煨鳜鱼”,也正是悦客来酒楼最拿手的菜肴之一!
至此,陈东祥已是十有**的确信,今天他与霍正源的秘密会面的事情,怕已是被赵俊臣得到消息了。
只是,因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般情况,又尚还抱着一些侥幸,所以陈东祥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向赵俊臣坦白交代,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悦客来酒楼,不过是京中的寻常酒楼,糟煨鳜鱼虽然是它的招牌菜之一,也还算是美味,但与尚贤楼这般名满京城的大酒楼相比,想来还是远远不如的。”
赵俊臣一脸好奇的问道:“哦?这道糟煨鳜鱼,在尚贤楼这边,只是一道寻常菜肴罢了,但在悦客来酒楼那边,却已是最出名的招牌菜,但听陈大人的意思,那悦客来酒楼的糟煨鳜鱼,竟还不如尚贤楼的美味?”
陈东祥只觉得赵俊臣的话中有话,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悦客来酒楼的厨子能力有限,又如何可以与尚贤楼相提并论。”
赵俊臣转头看着陈东祥,却是神色认真的问道:“也就是说,若是可以在尚贤楼饮食,就大可不必再去悦客来酒楼了?”
陈东祥说道:“自然如此。”
赵俊臣一副受教的表情,依然是用那种好似随意、又好似意有所指的语气,淡淡的笑道:“也是,既然尚贤楼的菜肴更加美味的话,那又何必再去悦客来酒楼?”
依陈东祥想来,此时在赵俊臣的口中,悦客来酒楼代表着黄有容一党,而尚贤楼则代表着赵俊臣一党,赵俊臣的言语看似随意,却又像刀锋一般犀利,让陈东祥愈的不敢怠慢,只是连连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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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赵俊臣就好似寻常的贪吃食客一般,开始不断的品尝着各式佳肴,又不断的与陈东祥点评着各种美味,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而陈东祥在心中有鬼的情况下,总觉得赵俊臣每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却是如同嚼蜡一般,再怎样的美味佳肴,落入口中后,也是食不知味。
另一边,赵俊臣眼看着陈东祥神色之间变幻不定,但就是不主动坦白交代事情,想来是陈东祥的心中还抱着侥幸,不由眉头微皱,却是叹息一声后,突然放下了手中碟筷,话锋一转缓声说道:“今天与陈大人一起,却也是吃的尽心,不过你我今天说了这么多的闲话,却也该谈些其他事情了。”
见赵俊臣如此,陈东祥不由的心中一沉,却也不敢插话,只是垂道:“大人请说。”
赵俊臣一副请教的模样,问道:“如今咱们在朝中,已是与阁老黄有容彻底杠上了,双方势同水火,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咱们虽然尚且还占着上风,但却也无法轻易获胜,这场争斗恐怕是要旷日持久了。而陈大人你,在我的门下官员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出众人物,面对这般情景,不知可有什么办法教我?”
陈东祥沉吟之间,还是决定认真回答,沉声道:“大人大可不必担心,目前的形势虽然僵持着,但毕竟还是咱们占着上风,而且咱们如今已是准备充分,又强占了先机,今后的形势只会对咱们越来越有利,黄有容一党的最终败落,已是不可避免。”
赵俊臣似笑非笑,问道:“哦?庙堂上的形势,一向最是变幻莫测,任谁也猜不到第二天究竟会生怎样的变化,但陈大人你竟是如此的信心十足?”
陈东祥沉声道:“朝中的形势虽然多有变幻,但下官却是对大人有信心,下官知道大人一向是行事谨慎,如今既然是主动挑起了这场争斗,想来心中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与计划,所以下官对于咱们的最终获胜,自然也是信心十足。”
赵俊臣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不过这一番话,倒也不算是说错,这次与黄有容的党派争斗,我的确心中有些计划。而我如今的这些所作所为,其实都还只是伏笔罢了。”
见赵俊臣承认了自己心中已是有了必胜的计划,陈东祥并不意外,只是垂头听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而赵俊臣却是双眼直视着陈东祥,神色认真的问道:“陈大人,若是我现在向你明说,我如今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其实结果早已是注定了,无论期间生了什么变故,待陛下他结束了南巡回京之后,黄有容都必然会垮台,我也必然会获胜,不知你信是不信?”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好似预言,又好似宣判,陈东祥不由的又是身体一震。
虽然陈东祥早就想到,赵俊臣之所以敢主动挑起这场党争,定是有了必胜的计划筹谋,但却也没想到赵俊臣竟然会对自己的计划这般自信,甚至连黄有容垮台的时间都计算好了。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却见赵俊臣神色认真坦诚,没有丝毫说谎或者开玩笑的意思。
所以,陈东祥垂道:“大人深谋远虑,所作所为,皆是意图深远,下官自然是信服的。”
赵俊臣听陈东祥这么说,不由笑得很开心,说道:“你信了就好。可惜的是,能像陈大人这般信我的,终究只是少数,如今就算是左兰山、詹善常他们,眼看着如今朝中形势僵持,都还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更有些人心中怀着别样心思,立场态度摇摆不定,却不知这场党争的结果其实早就注定了,我还真怕那些人会在这个时候做错了选择,最终耽误了自己。”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眯,直视陈东祥,又说道:“若是明明知道尚贤楼的菜肴更加可口,却偏偏还要选择悦客来酒楼,也最多只是错过了一顿美味佳肴,但在官场之中,明明已是知道了最终的胜者,却偏偏抱着些许侥幸心思,去挑选一个注定的失败者投靠,对官场中人而言,却是错过了一辈子的机会,陈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只觉得额头鬓角间冷汗淋淋,却是终于再也不敢心存侥幸,突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赵俊臣面前。
“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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