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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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民不动声色的把天成公司涮了一把。
周五的下午，张全民给天成公司老板张九泰打电话，订三种规格的台远品牌的变频器共80台，要求一周内交货。
张九泰愉快的接受了订单，立即给张海强打来电话，把型号数量报了过来，要求张海强五天之内到货。
都是常规的型号，洛州分公司的仓库里常备，别说五天，就是当天要，也能凑个差不多。但张海强还是按惯例，告诉张九泰，需要三到五天的调货时间。
这时间不耽误交货期，张九泰只是习惯性的叮嘱了一句“别耽误了”就挂了电话。
张海强其实已经把这80台机器准备到位了，就在台远分公司的仓库里放着。而且这些货，都是他提前几天，通过分公司经理云勇从临近省份的分公司调过来的。这样他就不怕张九泰翻脸从别的地方进货，货都让他调过来了，一两天的时间，谁也没法再凑齐这么大的数量。
自从赵琳离职以后，她以前负责的客户多数都交给了张海强。张海强根据客户所在的区域，断续的将这些客户又转到负责该区域的业务员手里。这让拿到客户的业务员很是欢欣鼓舞，凭空捡了现成的客户，跟给钱没什么区别。
留到张海强手里的，都是他斟酌再三之后，确定必须由自己来处理的。这些客户要么利润低，业务员接过去也没有提成，要么是事儿多难缠，维护起来费时费力，要么就像张九泰这种，张海强准备不继续合作的。
之所以选择周五下午，是因为周六周日台远公司休息，不接受订单。订货只能等周一上班，这是张海强准备的一个合情合理的托词。
周三的时候张九泰打来电话，问货到了没有。张海强用这个托词给挡了回去，让他耐心的再等一天。
周四再让等一天。
周五张九泰的语气明显急躁起来，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交货期限。往常从没在货期上出过任何纰漏，他想当然的认为这一次也不会。
但张海强还是平静的告诉他，货就在来的路上，可能是物流公司那边出来点问题，给延迟了，让他再等等。
“我没法再等了，兄弟。”张九泰急吼吼的说：“厂里从昨天就催我了，他们的交货期马上就到了，安装调试还需要时间，再不交货就跟我急眼了啊。”
“我马上就给物流打电话，只要这批货到了，我让司机提了就给你送过去。”张海强说话的语气很坚决，张九泰不疑有诈，骂了物流公司几句，挂了电话。
张九泰对张海强在凤凰棉机里的所作所为早就怀恨在心，抢自己的客户就是抢自己的饭碗，这跟杀父夺妻一样是深仇大恨。但在年前跟张海强不露声色的较量一番，自己赢了，本以为从此安全了，可没想到赵琳却突然离职，张海强竟然上位成了他对口的业务员，他才不得已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客观的说，张海强接手之后，张九泰为了改善彼此的关系，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在货款方面，只要张海强开口，他都照着办了。
周六张海强的电话差点让张九泰给打爆了，几十个电话下来，结果还是一样，货没到洛州，再等等。
“这他妈的是哪个物流公司？是不是开牛车运货？就是牛车，一个礼拜也该运过来了吧？”张九泰气急败坏，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把物流单号给我，我去物流公司盯着。”
张海强哪有什么物流单号，但他早就想好了托词，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张总，这批货里面还有其他客户的货，不都是你的，所以不方便给你单号。只能等我们接回来，分好了再通知你。”
“我替你们分就是了，有什么问题我赔。”张九泰真急了。
“这个不附和公司的规范，我真的做不到。”张海强语气不容置疑。
不管张九泰再说什么，张海强都安静的听着，不急不躁，任凭他咆哮。末了还是那句话：再等等。
周一一上班，张全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那里有没有这几个型号的机器？”说完把型号念了一遍。
型号张海强早就知道，只是得配合张全民把戏演完，他恭恭敬敬的回答说：“这几个型号的机器我这里有，但是这是给别人准备的。不过客户还没来提货，如果张工你那里急，我可以先给你这边送过去。”
“价格呢？”张全民问。
张海强报了个价格，这是早就跟张全民商量好了的价格，比张九泰那边的价格要低一些，张全民说了句“等我电话”就收了线。
剩下的，就要看张全民的了。现在他手里有货，这个消息不出十分钟，就能传到张九泰的耳朵里，张九泰肯定会找他要货。如果不给张九泰，而张全民又不能直接从他这里买，那这些货就算砸手里了。虽然早晚都能出掉，但既占压资金，又彻底得罪张九泰，算是两头都不落好。最好的结果就是张全民能得到他们魏总的首肯，同意他从自己这里进货。
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又响了，是张全民的，张海强松了口气，赶忙接了电话。
“你听着，我是在我们魏总的办公室给你打的电话，我受魏总委托，要跟你确定几个事情。第一，你能不能保证，你供的机器跟我们以前买的是同一个厂家出的，肯定是正品？”张全民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咱们厂里以前用的都是我这里供给天成公司的。”张海强笑着说。
“你只需要说能不能保证，别的不用说。”张全民冷冷的说。
“我能保证。”张海强连忙正色回答。
“第二，你能不能保证这批机器的售后服务跟以前一样，出了问题，该退的退，该换的换？”
“这个我也能保证。”
“第三，你能不能保证供给我们的价格是最优惠的价格？”
“这个我也能保证。”张海强答的飞快，但心里说，这一条我可不保证。
“那你抓紧时间把货送到车间，不是仓库，是电气车间。送完了到我办公室办手续，补合同。”张全民说完就挂了电话。
大功告成！张海强握着拳头，狠狠的一挥！
张全民果然是老江湖，等到车间催了几次，看起来给张九泰留足了时间，直到最后一刻，才直接把问题捅到魏总那里，而且在魏总的办公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张海强打电话，让跟着一块的采购部经理和分管副总根本没机会通知张九泰。魏总更是高明，不着痕迹的配合着张全民把戏演的滴水不漏。
张全民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这个订单是魏总亲自出马谈的，交货日期马上就要到了，公司里谁也不敢马虎，他直接捅到魏总那里谁也说不出什么。要怪只能怪张九泰懈怠，给了他足够长的供货时间，他自己不当回事，供不上货能怨谁？
张九泰在电话里对张海强破口大骂，他终于明白自己被这个毛头小子耍了。这件事对他的损失，不单单是一批货的利润，而在于凤凰棉机供应系统那里撕开了一个口子，打破了他独家供货的垄断。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张全民以耽误工期为由，将事情捅到魏总那里，让他在厂里失去了回旋的余地。而魏总借力打力的一句“货期紧急，谁有货就让谁供”把他苦心经营几年的局面捅破一个洞，一个势必会逐渐扩大的洞。
只要让张海强这边名正言顺的进入变频器供货商名单，以后张全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从他这里采购，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只能买张九泰这一家的了。就算供应部部长是自己的人，可他不负责具体采购，也不能硬性安排张全民从哪家公司买。看来当初自己瞧不上那个其貌不扬的张全民，是极大的失误。
张海强安静的听着张九泰的污言秽语，他早做好了听这些话的思想准备。罗总说过，义不经商，慈不掌兵。这话没错，生意就是生意，好朋友该赚的利润也要赚，何况你张九泰根本连朋友也算不上？跟你讲什么道义？
罗亚平推门进来，张海强平静的对电话说：“张总，你说了这么多，可以了吧？我老板找我了，我要挂了。”说完不等张九泰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张九泰？”罗亚平一脸的笑意，问：“是不是恼了？”
“都骂了我十分钟了。”张海强笑着说：“随他去了，他爱恼不恼。他打电话我就接，骂人我就听着，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哎哟，他差点也把我手机打爆了。”罗亚平笑嘻嘻的说：“不过我说我现在不管公司的事儿，让他有什么事儿找你。没事，你要是受不了，就往我这里推，咱俩互相推，他也没招。哈哈”这个客户做下来，利润非常可观，罗亚平作为最大的受益者，当然开心。
“我去年就得罪他了，不在乎再得罪一次。”张海强说。
罗亚平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改口道：“既然做了就不怕他，黑的白的咱都有人，但你得小心自己，别让他算计了。还有啊，凤凰厂子那边，你得趁这个机会，把关系捋顺了，最好魏总那里也去拜访一下。好不容易做进去，别让张九泰再给挤出来。”
张海强深以为然，点头道：“这个我去做，不过魏总那么大的老总，会不会见我可不敢保证。”
罗亚平露出怒其不争的神色，说道：“你看，这就是你的缺点了，总是小看自己，你也是堂堂副总，比魏总不过矮半格而已，他凭什么不见你？放心大胆的去，需要准备什么礼物，你考虑好了跟我说，我给你准备。”
没有魏总的支持，这个业务做不长久，张海强本打算说服罗亚平去拜访一下魏总，老总们沟通好了，自己出面摆平其他相关人员就比较容易。但看罗亚平没有丝毫想去的意思，他也苦笑一下，接受了任务。
“这个客户做成了，我给你庆功，喝五粮液。”罗亚平说。
张海强对酒兴趣不大，看老板高兴，笑着说：“要请就请所有的业务员，光我自己一个人能喝多少。”
罗亚平哈哈一笑，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好，你就割的肉吧。说好了，就请所有人一块喝，我等你好消息啊。”
到了门口，又站住了，说：“哦，对，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张海强忙问：“啥事？”
“嗯，台远总部那边，近期要组织一次代理商业务培训，地点在上海，时间一周。主要培训技术型销售。洛东这边给了三个名额，你考虑一下，看看让谁去。”
“技术型销售？”张海强疑惑的问。
“是啊，现在台远分公司那边技术人员不够，很多客户需要的技术支持都服务不过来，耽误了不少单子。重新招人来不及，再说新人入职后也得培训，还不如把老员工培训出来。这是个好事，你准备好名单，到时报给云勇。”罗亚平交代完，准备出门，转身又嘱咐道：“我最近外面有些忙，业务上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别掉链子啊。”
张海强笑了笑，说了声“放心”。
罗亚平夹着包出了门，他最近几个工地陆续要开工了，联系挂靠单位和施工队伍，跟包工头们讨价还价，跟监理酒肉交流，让他恨不能把一天当成两天过。实在是没时间顾及金石公司这边的业务了。好在孔庆永和周会计都是跟自己几年的老搭档了，很多事不需要自己指示他们也能做的很好。现在看到张海强在业务方面也是兢兢业业，让他感到欣慰，这本来是自己最不放心的一个环节，现在看来，应该问题也不大。起码张海强的态度是非常积极的，他还是非常想做好销售副总这个工作的。
只要他想做好，哪怕是想把业务做到月亮上，只要有利润，罗亚平也支持，因为现在他有这个经济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