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父叫朱棣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一章恐怖的徐家兄弟有了兄弟的支持,徐钦胆子也大起来了,换上了官服,直接往外走。
没出来几步,突然看到了老爹徐辉祖等在前面。
“爹!”
徐辉祖脸上含笑,迈步走到了徐钦前面,拍了拍他的肩头,“别给咱们家丢人,挺直胸膛,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徐钦稍微迟疑,随即用力点头,心里头怦怦乱跳。
莫非说老爹已经认可自己了?
正在他高兴的时候,徐辉祖又对着徐景昌道:“你兄长还稚嫩,好好照看他。”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都有点别扭。
但徐景昌还是乐颠颠点头,“放心吧,这一次我们必胜无疑。”
徐辉祖笑容欣慰,“好,打个打胜仗回来。”
这就是战争吗?
徐钦怔了怔,却发现徐景昌已经走在了前面,他连忙跟上。
等他们到了宫中,朱棣已经等在了这里,群臣也都在。
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徐钦所写的文章。
朱棣正在仔细阅读……其实看得出来,这篇文章和徐钦殿试的文章一脉相承。殿试的文章讲的是防止财富流失,这篇文章就是进一步阐释朝贡贸易的弊端。
“触目惊心啊!”
朱棣缓缓抬起头,沉声说道:“劳民伤财,从上到下,全都被受其害,这种事情,还有必要做下去吗?”
有必要吗?
天子发出了灵魂拷问,在场众人,没谁愿意开口,蹇义沉声不语,夏原吉低着头装死,这时候他不再念叨什么同为百官之首了。
我就是个管户部的,别没事什么都找我。
其余众人,诸如兵部、刑部、工部,跟这个破事没关系,乐得不吱声。
最后还是落到了宋礼身上,谁让他是礼部尚书呢!
“启奏陛下,上国气象,万邦来朝,那是天大的好事,正是彰显国威的好时机。纵然有些靡费,似乎也不能轻易禁绝。如果花销太大,或可以责令藩国,两年一次,三年一次?不必每年都来。”
徐景昌听着,忍不住笑道:“宋尚书的意思,损失百万不可以,损失五十万就行了?”
又是徐景昌!
宋礼一想到这个小子,简直脑仁疼。
“定国公,外邦来朝,乃是历代绵延,自从秦汉以来,就是如此。我中华上国,礼仪之邦。一向讲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上国岂能慢待贵客?”
徐景昌又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招待客人可以,但招待到了劳民伤财,从上到下,无不损失,这就未免太过了吧?更何况来的是贵客,还是恶客,却是不好说了。”
宋礼跟徐景昌交锋太多次了,几乎就没有捞到便宜,所幸也不客气了。
“定国公,家国一体,居家过日子,亲朋往来,热热闹闹,外人看着也高兴。国家也是这般,有人走动,互相往来,才能彰显出上国气象,不然只是自己关上门,自说自话,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一句话,上国需要脸面。
“更何况外藩诸国,情况复杂。太祖皇帝当初就定下了不征之国。如今跟各国多多往来,互通有无,施恩番邦,双方和睦,不兴刀兵,也是一件好事。我承认,上国的赏赐丰厚了一些,但这也是收拢人心的必然。花一点小钱,就能避免战争,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宋礼的这番道理,几乎是他跟徐景昌交锋以来,讲得最好的一次了。
论道理,圣人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要善待远客,彰显上国气象。
论祖制,太祖皇帝有不征之国的规定,不能打,就要交好。
论起现实状况,给点钱,安抚人心,避免战火,能节省多少军费?
这种花小钱办大事的德政,有什么好质疑的,觉得不好,纯粹是脑筋不够用。
朱棣耐心听完,又看了看徐钦的文章,两种声音,在他的脑袋里不停响起,到底谁更有道理?
“徐探花,你是写这篇文章的,你有什么高见?”
徐钦打了个激灵,慌忙躬身道:“启奏陛下,宋尚书所说这些,臣在准备的时候,也都想过,只是臣觉得他的话不值一驳。”
“不值一驳,还是不知道怎么驳斥?”朱棣沉声问道。
徐钦昂然道:“是不值一驳!他把家国放在一起说事,就是在混淆视听。各家之间,礼尚往来,亲朋走动。给多少礼物,都是有规矩的,哪有礼部这么干的……臣计算过,其中差值最大的一笔,超过了一千倍!外藩送来一些香料,沉香,珍珠……我们回赠丝绸五百匹、锅碗瓢盆,各种用具,足有上万件,还有铁器,铜器,茶叶百担。臣着实想不通,这是谁家的亲戚,有这么大的脸?”
徐景昌在旁边听着,心中暗喜。自己这个堂兄战斗力不错,加油!
徐钦继续道:“臣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是外藩诸国仰慕上国风物,他们就该想办法购买,而不是祈求施舍,这是藩国,还是要饭的?偏偏上国还就予取予求,到底谁才是上国,还有没有这种道理?”
宋礼道:“探花郎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藩国穷苦,物产匮乏,让他们过来购买,也拿不出钱……”
“等会儿。”徐景昌眉头一皱,急忙开口了,“宋尚书,伱又说到海外贫穷,我记得不久前郭资也是这么说,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海外没有钱财,买不起上国的物产?”
宋礼大惊失色,他的脸迅速变白。
坏了!
果然,朱棣立刻怒色生起,冷哼道:“若是海外穷苦,蛮荒一片,没有产出,朕筹措下西洋的船队商货干什么?朕已经说过了,凡是这么讲的,就去海外,亲眼瞧瞧,到底是不是这样,然后回报给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宋尚书,你怎么想的?”
宋礼浑身巨震,完了,自己一句话说错,就要跟郭资作伴。
真是倒了血霉!
一把老骨头,往海外跑,还能回来吗?
宋礼无奈,只能缓缓跪下,“臣谨遵圣旨。”
朱棣也吸了口气,看了看他,“还好,没有昏过去。去海外的时候,多留心,仔细看。回头朕有重赏。”
还算不错,只要宋礼不出意外,能随着船队回来,不但能洗刷罪责,还能得到重用……只不过下西洋可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风高浪急,能不能回来,谁也不好说。
朱棣又看向了众臣,“朝贡往来,祸国殃民,断然不可取。但咱们又不能不和外国联系,你们有什么高见,都说出来吧。”
在场众人,尚且沉浸在宋礼被贬的震惊中,没有缓过来。
而且让他们想出不同于朝贡的模式,也着实为难他们了。
“启奏陛下,臣以为或许该弄清楚一件事。”徐景昌道。
“什么事?”
“就是海外诸国,需要大明的物产,到了什么程度……是可有可无,还是甘愿出重金购买?咱们也应该弄清楚,大明的物产,到底是什么价钱?”
徐景昌说完,看向了蹇义,笑道:“蹇天官,你可知道?”
蹇义眉头一皱,这问题属实难说,“我听说茶叶乃是中华独有,许多外藩若是没有茶叶供应,喝不上茶,数月之后,就会染病死去。”
蹇天官也是道听途说,确实有些草原部落,他们以牛羊肉为主食,需要茶叶补充维生素,长时间不喝茶,确实会不舒服……但是要说染病死去,那就过了。
不过徐景昌也不想纠正蹇义,反而继续道:“蹇天官,既然如此,我们的茶叶应该卖多少钱?又或者,外藩夷商愿意付出多少代价,来大明购买商货?”
蹇义眉头紧皱,“此事似乎应该问夏尚书,他执掌户部,理当清楚。”
皮球到了夏原吉的脚下,老夏心里头暗骂蹇义无耻,不过好在他和徐景昌已经联手,心里有数。
“陛下,臣以为大明所产丝绸,瓷器,皆是精美绝伦。蛮夷富户,皆以上国风物为荣。不管多贵,他们都是愿意出钱的。过去咱们把宝贝当成泥巴卖,属实是吃亏不小。臣以为往后内外贸易,应该分开。”
朱棣一听,来了兴趣,“怎么分开?”
“就是夷商要买,他们需要指定的地方,也就是市舶司。而市舶司的价目,要和国内分开。这样才能卖出好价钱。”
朱棣连连点头,“不愧是理财能手,这个提议很好。”
赞叹之后,朱棣又看了看徐钦,笑道:“探花郎,你做得好文章,你看这么安排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徐钦浑身一震,仿佛冥冥中有什么鼓舞一般,沉吟道:“启奏陛下,臣方才在想,因为孔夫子的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就要对待外藩如此大方,损害大明的利益,如此看来,只怕孔孟之道,也未必能拿来治国啊!”
好家伙,这个徐钦比徐景昌还大胆。
竟然直接攻击孔孟之道,只能说不愧是徐家人。
在场重臣无不打起精神,不能忍了,必须反击。
可就在这时候,徐景昌突然道:“徐探花,我看你说这话,也是没把书读好啊!”
徐钦悚然,“愿闻其详。”
徐景昌笑道:“孔夫子是讲夷夏之辨的,既然如此,华夷之间,算是朋友吗?如果不算,又何来有朋自远方来?”
徐钦恍然,“这么说,夫子被误读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