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叶侧过身去,冰冷地道:“她?寒堂主说的是我们宫主吧,拜你所赐,她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当日战乱之中,柳金叶急着救人,又怕寒竹会犯浑,只能称他一声寒公子,好言劝慰,而今日只有他二人在,她的言语之中再无顾及,便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之意。
对于柳金叶来说,寒竹就是那个害了白如烟一生的男子,就算他不是什么负心汉,可他是魔族这件事,对于白如烟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是他害了一个少女一生的青春年华,白如烟所有的不幸都是他带来的。
她不是白如烟,无法怀着对寒竹的爱恋来看待这份感情,在她眼中这份感情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而寒竹,明知道是错误的,却还要执意诱拐玄霜宫的女弟子与他疯狂下去,最终落得如此苦果。
寒竹生平傲慢,不过今日急于见一见白如烟,自然对柳金叶的斥责全然不在乎,话语之中带了几分客气地道:“柳师姐,寒某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要见你家宫主一面。”
柳金叶转身横眉冷对,怒道:“见了又如何?你还想让此事变得更糟吗?”
“我……”
“你该知道,师姐她当日在战场上不顾身死的替你挡了那一剑意味着什么,你难道……难道还想来乱了她的心吗?”
终究是心软了啊!否则她又怎么会在战场上为那个魔族之人挡下那一剑呢?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师姐她还深深的爱着这个男人,从未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忘情过。
如今寒竹再来,她必定会乱了心智,他二人在纠缠在一起根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何必让当年的痛苦重来一次,重蹈覆辙之事,又是何必而为之呢?
寒竹道:“柳师姐自然已经知道我与阿烟的事,那我也不必隐瞒,我这次前来,只是想要见她一面,我明白师姐你的担忧,旧事……寒竹绝不再提,日后也绝不会再来打扰她,只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柳金叶看着寒竹双眸微红,眼中竟然噙着泪花,心中不由感慨,堂堂天魔堂主,竟然为情至此,她又怎么忍心做那恶人。
她点头道:“你非不智之人,再纠缠下去的后果你该清楚,对谁都不会有好结果,今日我姑且让你见她一面。今日过后,你对她不管有情无情,最好是绝情勿问,至此形同陌路才好!”
“是……”寒竹声音中带着颤抖,握紧了双拳,下定了决心。
风吹拂着他的斗篷,晃乱了他的心,他只觉心凉彻骨,带着满腹悲伤随柳金叶前去。
温暖的卧房中,纱幔轻垂,半碗药汤搁在桌前,床榻之上,躺着一位安静的白衣女子,她人比月白,薄如秋风,看上去好是惹人疼惜。
柳金叶道:“回来之后,只醒来过两次,意识还是恍惚的,然后便又昏迷了过去……当日受伤之后便高烧不断,一连两天我都守在她的身边,本以为她将就此而去,好在有花药师帮忙救治,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寒竹不解,看着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问道:“她既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为何还不苏醒?”
柳金叶长叹一声道:“那一剑伤及心脏,花药师勉强替她缝补了心脏,所以需要静养的时间要长些。”
“什么?伤了心脏!”寒竹浑身一颤,眼眶一酸,心疼不已。
柳金叶道:“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后,你必须离开玄霜宫,从此你们莫要再见!”
寒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之人,并未听到柳金叶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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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叶心中开始有些后悔,虽然寒竹当初信誓旦旦答应了她,可是终究不抵相见之后的情浓似海,只怕他会变卦,不过他既然是爱白如烟的,自然会为她的将来考虑,想必是能够遵守诺言的。
柳金叶暂且相信寒竹的为人一次,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寒竹走到床前,伸手握住白如烟冰冷的手,那只手纤细而小巧,他曾经不知握在手中多少次过,但绝没有一次是这般冰冷脆弱。
他心疼地将那只手放到自己怀中,脉脉含情地看着昏睡不醒的白如烟,柔声道:“心脏被缝补过,一定很疼吧!我总觉得自己被你伤得心脏碎裂,但终究没有碎裂,可你却替我挨了一剑,心脏实实在在是碎过……阿烟,你对我究竟是无情,还有有情?倘若说有情,当日为何要在玄英殿前伤我一剑?倘若说你无情,可为何偏要替我挡着致命一剑?你让我彻底对你死心不好吗?为何……为何……要让我对你重燃希望,让我感觉你其实一直以来也是爱着我的?”
眼前这个女子,在替他挨了那一剑前,他毫不怀疑她是个为了前程而甘愿舍弃情爱之人,她曾经为了玄霜宫主之位,而舍弃了他,舍弃了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
她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女人,可是既然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为何多年之后又要不顾一切地救自己?
寒竹只觉头痛欲裂,这情是欲断难断,这份缠绕的爱情,他断了这么多年,却终究还是没有断得干净彻底。
寒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在白如烟的手腕上,她的手在他温暖的胸怀中变得温暖了些许。
可她依旧如同闭眼的观音一般,静默不语。
寒竹坐在她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仿佛时光静止,二人终究回到了过去,只是时光静好,却也最是短暂,一盏茶的时间终究还是结束了。
寒竹必须履行诺言离开,不管白如烟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们都不会再见面,都不能再见面了。
寒竹轻轻合上了房门,门外柳金叶抱剑立在月光下,身旁的松枝随风微微颤抖,她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下缓缓而来的黑衣寒竹。
“没想到你还算是个君子。”
寒竹边走边神色冷峻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是会做到,从此之后我不会再来找她!我和她也再无干系!”
“那就最好!”
柳金叶送寒竹离开玄霜宫,寒竹一边走着,心头一阵空洞落寞,仿佛犹如风中的行尸走肉,没了思想,没了奔头。
只听得一处花园内有人在叫:“小宫主,你别乱跑啊!”
“我要去见阿娘!”
“你刚才才去过的,她还没醒来,你一天去了七八十回了,阿叶师姐说过,宫主她醒来自然会通知你的!”
“刚才去过她没醒来,说不定现在她就醒来了呢,阿琪姐姐,你就让我再去一次吧!我绝不打扰阿娘睡觉,我会轻手轻脚地进去……”
“不行--”
随着楚琪的一声不行,一个肉乎乎的雪球就一头栽进了寒竹怀中,小丫头抬头看着那一袭黑衣的男子,那男子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惊,漆黑的眼眸中全是不敢置信,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怀中的小女孩。
“阿爹--”白灵儿惊喜地大叫起来。
寒竹看着怀中的白灵儿只觉头脑一阵嗡鸣,站在他身后的柳金叶却是面露血色,只觉事情不妙。
白灵儿见寒竹一直看着自己,却什么话都不说,这才想起自己阿娘的叮嘱,她急忙推开寒竹,皱眉道:“阿娘说过,我不能再见你的,你不是好人,你是魔族中人,你……你快走吧,小灵儿不能再见你了!”
突然,寒竹俯下身去,双手不管不顾一把抓住白灵儿的肩膀,声音骇人地道:“你姓什么?”
这孩子刚才在说什么?柳金叶明明好好的,为何她会说自己的阿娘昏迷不醒?还有,为何玄霜宫的女弟子会叫她小宫主?她不是柳金叶的女儿吗?
“寒竹--”柳金叶高声叫道,想要上前赶走寒竹。
白灵儿的肩膀被他握得生疼,似乎下一刻就要被他给捏碎一般,于是害怕地道:“我……我姓……白……”
“姓白?姓白……不是姓柳吗?不是姓柳吗?怎么会……姓白呢?”寒竹只觉天旋地转,松开了紧握着白灵儿的手,白灵儿急忙一头栽进身后楚琪的怀中,害怕地道:“阿琪姐姐!”
楚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紧紧抱住白灵儿安慰起她来。
站在寒竹身后的柳金叶只觉此事已经败露,无法弥补,眼前的寒竹仿佛是魔障了一般,有些神志不清,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寒竹猛然回头看向柳金叶,声音颤抖地道:“她……她不是你的女儿!”
柳金叶只觉心都快到嗓子眼了,强撑着道:“她当然是我的女儿!”
“你胡说,她若是你的女儿怎么会姓白呢?柳师姐,你告诉我实话,小灵儿是不是阿烟的女儿?是不是?”
寒竹边问边一步步上前,柳金叶只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朝自己袭来,她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有些颤抖地道:“小……小灵儿……是我的女儿,她不是师姐的……”
寒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冷眸看向她道:“柳师姐,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够骗得了我吗?难怪这孩子说她阿娘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味道,难怪她会叫我阿爹,她根本就是我和阿烟的女儿,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