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韩复来和苏铖的解释，杨路总算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随着九州的经济问题愈演愈烈，负责维持修真界正常运转的修真商会都出现了严重的财务问题，甚至已经渐渐威胁到了整个修真社会供应链的正常运行。然而困难的只是修真商会和底层修真者，并不是某些富可敌国的修真资本家。九州各地类似韩家和苏家这种财阀寡头手里，持有着大量的灵石币现金，然而他们肯定不可能用自己的私人财富去填商会和门派的窟窿。面对迫近的金融危机阴霾，他们的想法并不是均贫富，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想办法发给凡人和落魄修真者，吸引穷鬼们更努力地为修真资本家们当牛做马，亦或者把个人的钱交给商会和门派，化解财务危机，而是努力寻找避险的天堂，将自己的财产存放在安全的地方。毕竟在修真资本家们看来，我们自己的钱都是几代人努力攒下来的，凭什么要分给穷人？给他们开间善堂让他们饿不死，不就可以刷功德了嘛！出于资本的逐利性，修真资本家们永远不会考虑金融危机会对整个社会造成什么破坏，他们考虑的事情，永远是自己手头的那点资本投放在哪里才会最安全。中州虽然是九州经济总量第一，但对于资本来说却并不安全。无量剑派当代掌门林剑行对经济学原理一知半解，经常强行干预市场，比如为了支援离岛战争，他就无理由征用了海崖城周边的所有官道用来运送军用物资，这种做法看似效率颇高，但却给海崖城的正常贸易造成了严重损失。虽然海崖系最后通过各种贪腐手段在离岛战争大捞了一笔，弥补了这部分损失，但林剑行随意践踏规则的行为，依然引起了修真资本的高度警惕。资本最看重的东西就是资产未来盈利的预期，而资产未来的盈利预期需要由规则来保障，因此资本最害怕看到的事情，就是当权者对现有游戏规则的破坏。为了尽快打赢离岛战争，林剑行就能无理由临时征用私人资本建造的海崖城官道，如果中州未来真的爆发金融危机，谁能保证林剑行不会使出打土豪分田地的极端手段？于是在李青阳去世后，修真资本就开始纷纷用脚投票撤离中州。归根结底，这并不是林剑行和修真资本谁对谁错的问题，世界的运转总体都是理性的，站在任何一方的角度上，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的利益在行动。在林剑行看来，自己践踏游戏规则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而修真资本用脚投票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大家都是在最大化自己的利益，然而社会运转的规则往往就是如此，当社会所有成员都在最大化自己利益的时候，通常就会将整个社会都拖入深渊。真正伟大的领导者都是优秀的立法者，而不是智多近妖的决策者，他们往往能够通过机制设计，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最大程度统一，让组织、国家、以及文明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没有能够协调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体制存在，再英明神武的领导也注定失败。当前九州修真界最高明的规则制定者，无疑就是火云州霸主神火宗的当代掌门田大霄了。相比林剑行对于规则的漠视，田大霄非常了解资本最需要什么，其推动的经济改革，几乎都是围绕着保护私人产权展开，直戳修真资本的痛点，并且他还想尽一切办法。为海外资本回流创造条件，甚至愿意顶住各方压力，主动接纳其余各大州的罪犯和黑钱。由于田大霄拥有“陆洋行长记名弟子”和“股神”的光环，天生就能够赢得资本的信任，火云州迅速成为了九州修真资本的避险天堂。随着大量资本涌入火云州，火云州资产价格开始持续上升，伴随着手头大量资产不断升值，神火宗能撬动的资源也随之增加。而随着神火宗的实力不断增强，田大霄便能通过手头的资源，反过来为火云州经济注入活力，增强社会稳定性。修真资本都是逐利的，发现火云州的经济蒸蒸日上，就会反过来吸引更多资本流入，导致火云州资产价格继续上涨，而这又会让神火宗手头的实力更加雄厚……这就是田大霄摆出的阳谋：通过不断做大蛋糕的方式，缓解火云州内部的分配问题。作为陆行长的学生，田大霄的手段无疑非常厉害，从制度设计的角度讲，通过对产权的保护吸引资本，也是高屋建瓴的设想。然而问题在于，修真界的经济发展早就陷入了停滞，火云州做大的蛋糕，其实就是其它八大州缩小的蛋糕，他通过将海外资本大量吸引到火云州的方式，促进了火云州的经济繁荣，其实就是发动了无形的金融战，也同时加深了其它各大州的经济和金融危机。面对田大霄摆出来的阳谋，林剑行别说见招拆招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明白！而正因为看穿了田大霄的阳谋，杨路才会对火云州的基础设施类资产抱有充足的信心。不仅如此，只要火云州资产升值的大趋势逐渐形成，并进入自我良性循环，九州经济的主导权，就必然会从中州逐渐转移到火云州，到那个时候，掌握着九州修真界最雄厚资本的田大霄，哪怕想要再造一个灵石储备银行也不成问题。面对迫近的金融危机阴霾，这就是田大霄给出的解决方案！尽管田大霄的手腕格局非常惊人，但在杨路看来，他其实并没有解决修真界最根本的分配问题，而是在火云州造了一个属于修真资本的诺亚方舟，通过不断从其它大陆吸血的方式，来维持火云州经济的繁荣，这种方法无疑是不可持续的。只要不解决修真界内在的分配失衡问题，九州修真界总会有被火云州吸干的一天，到那时候，火云州又能吸谁的血来做大自己的蛋糕呢？当然了，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就像凯恩斯说的那样——长期看，我们都死了。地球的美帝国主义，都已经靠高度保护私人产权的制度优势收割了上百年全球资本了，到现在为止依然稳如泰山。如果田大霄真的能以火云州为根据地，建立一个属于修真资本的高地，把其余八大州都转化为火云州资本的殖民地，这种全新格局的存续时间，可能并不会比叶伦、薄南客、陆洋三代修真经济学大师创立的货币体系更短。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应该就是田大霄规划的第五代修真货币体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