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对于积重难返的大明,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意识形态和官员队伍,多数出自守旧派。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出身就是统治阶层的一员,自身或所在宗族,本就享受着特权,掌握着生产资料,还垄断着晋升渠道。所以想要改变,就要有水滴石穿的耐心,一点点潜移默化的改变,唯有这般,才能逐步推动谋改。运河。福王所乘官船。“父王,您说天子下旨传召宗藩进京,究竟是所为何事?”朱由菘面露忧色,坐在床榻旁,看向晕船的朱常洵,说道:“那些内廷太监,真真是可恶至极。纵使父王的身体这般虚弱,依旧不沿途停靠,这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孩儿听说咱们所乘的官船,快抵达天津三卫了,到时孩儿去找那韩赞周,要求其停靠休整。”“只怕不会那般容易。”朱常洵忍着恶心,皱眉说道:“或许那韩赞周确有几分刁难,不过几番交流下来,亦不难看出,韩赞周对进京时日很看重。若是本王没猜错的话,此番天子召见诸藩进京,定然是有什么大事,记住,藩地内的一切事情,都不准言明。特别是福王府内的情况,就算是天子亲自询问,也都要把住嘴,想来是朝廷遇到难处了,天子才召见诸藩进京。”“父王,您说会是辽东的建虏,还是山陕的流贼?”朱由菘想了想,有些担忧道:“倘若这些叛乱,朝廷解决不了,真叫他们造反规模再增强,那咱皇明基业,岂不……”“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朱常洵虚弱的摆手道:“朝中那帮文官,一个个是什么德性,本王比你要清楚,多做多错,多说多错。行啦,你去见见那韩赞周,告诉本王快坚持不住了,要停靠天津休养两日,不然这般进京觐见,定是不行的。”“喏!”朱由菘忙起身作揖道。作为福王世子,朱由菘自幼含着金汤匙长大,哪怕是随福王朱常洵就藩到洛阳,那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此次离开洛阳,赶赴京城,却叫他遭受不少罪,似这种情况叫他心里很气愤。“是世子来了啊。”在船舱里休息的韩赞周,见朱由菘亲自过来,忙起身行礼,笑道:“不知世子亲自过来,所为何事?”“韩公公,我家父王身体虚弱,要求停靠天津三卫休养。”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韩赞周,负手而立的朱由菘,皱眉道。“世子,现在没有天津三卫了,所以不能停靠。”韩赞周闻言,笑着说道:“只能委屈福王殿下,再多多忍耐几日,等到了通州,就能休整了。”“你这是何意!”朱由菘皱眉上前:“天津三卫乃我大明所设,何时就没……”“世子还不知道吧。”韩赞周也不气恼,微微一笑道:“天津三卫已被皇爷下旨裁撤,现在是天津直隶州,津门啊,现在有些乱。若是停靠到天津直隶州,咱家不能保证,福王殿下在津门就能休整好,所以还请多多宽恕。”“你……”朱由菘怒瞪韩赞周,却也无可奈何。这一路从洛阳启程进京,在朱由菘的眼里,韩赞周就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掐着日子在赶路一般。其实朱由菘哪里清楚,韩赞周也是心里很苦,他也不想这般紧赶慢赶归京,可眼瞅着敲定的进京时日,没有多久了。要是没有把福藩一脉,如期带回京城的话,那他这条小命就怕不保了。“韩公公,没必要这般苛待吧。”朱由菘强压怒意,挤出一些笑容,朝韩赞周缓步走去,掏出一颗夜明珠,就要塞进韩赞周手里。这韩赞周见状,眼睛里掠过一抹贪婪。“韩公公也清楚,我家父王的身体,一向是不好的。”韩赞周的神情,朱由菘都瞧在眼里,心中生出鄙夷,嘴上却道:“这停靠天津直隶州休养两日,才能安然无恙的进京,若是到了京城,病倒了,那陛下若是召见……”“世子放心,等到了通州后,那里有等候的御医。”韩赞周笑着说道:“这天津直隶州啊,还是不停靠的好,咱家也很为难,但是皇命难违啊。咱家还有些事情,就不留世子了。”说罢,韩赞周强忍着心里的贪欲,转身朝书桉旁走去,假模假样的拿起一份舆图,就在这里看起来。此次离京,出来的不止他一个,内廷不少太监都出来了,那些运气好的,只怕都已经随宗藩抵达通州了。“!”见韩赞周这般冥顽不灵,朱由菘紧握起拳头,眸中掠过一抹凶光,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韩赞周连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不敢收。连番被韩赞周这个太监拒绝,叫朱由菘面子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便拿着夜明珠转身离去。“世子啊世子,不是咱家不想要啊。”看着朱由菘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韩赞周囔囔道:“是咱家怕有命拿,没命享受啊,还是小命要紧啊。”似这样的一幕,其实在很多地方都上演着。王德化、李凤翔这些内廷太监,一个个都是忍耐着贪欲,忍受着疲劳,护送着他们所传召的宗藩,朝通州那边汇聚。此次奉旨离京,别说是捞油水了,甚至还赔进去不少银子,毕竟这般紧急的行程,要叫事情不发生意外,那肯定是要给底下人一些油水的。韩赞周这些内廷太监,都不清楚自家皇爷,为何这次传召宗藩,会表现出这般严厉的一幕。不过心中的直觉告诉他们,事情肯定是不简单的。想起先前内廷那边,所经历的种种,韩赞周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敢有任何怨言和怠慢。毕竟真触怒了天子,那别说是小命不保,甚至还会牵连到亲卷,虽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宫里的人,但他们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等要命的差事,肯定是想尽快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