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来,首先就是一股佛堂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邬非鱼倒背着手,一马当先,施施然进入了这个十分宽大的密室。
这个防守如此严密的房间,里面的布置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跟想象中的牢狱截然不同。
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富之家的卧室,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就连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房内布置的极其奢华不说,里面灯火辉煌,空气清新,没有一点憋闷或者不适的感觉。
身处此地,绝不会认为这里是一个囚牢,如果不是弥漫着檀香的气味,甚至会以为误入了少妇的闺房。
顺着香味看过去,墙角有一个小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观音大士像,面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檀香,青烟袅袅升起。
下面摆着一只陈旧的蒲团,一个人盘膝坐在上面,双掌合十,正在诵经礼佛。
这和屋里的华丽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在提醒他们,这里的主人,乃是一个居家修行的居士。
除此之外,屋内入目可见最多的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四面都摆放着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堆满了书。
甚至还发现了几个修士专用的玉简,邬非鱼对于这个前任掌门的兴趣,就更加浓厚了。
他的目光打量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墙角这个在蒲团上盘膝而坐,背向门口的女人身上。
背影相当完美,单从后面看起来,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尤物。
此女低头合什,体形婀娜,盘起的秀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宛如天鹅一般优雅。
尤其是娇躯丰润,玉背圆润均匀,又在腰臀处很是夸张的收缩,形成一个曼妙的葫芦形,优美的曲线显得更加动人。
似是春睡方醒,又似是刚刚出浴,这个女人只是穿着一身柔软的轻袍,肌肤胜雪,白衣如仙。
这里就是一处单间,即便是再大,距离能有多远?
从邬非鱼所站之处看过去,除了这位前任掌门曼妙的背影之外,就连那细嫩白皙的脖颈上,细微的淡蓝色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凭心而论,他也不愿意从后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一个女人,谁也不想戴上一个猥琐的帽子,但是,真心忍不住啊……
咕咚一声,他很是没节操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美色当前,没点反应那还叫男人吗?
很显然,邬大少不叫柳下惠,也没有坐怀不乱的定力。
不是吹,这也得亏凌小乔还跟在后面,若是独自一人,说不定早就冲上去了。
先好好瞅瞅这勾人小娘子的庐山真面目再说,啊呸,得说是去谈谈人生追求啥的。
他们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这个女人应该是知道来人了,或许是因为没有诵完经,所以一直没有转身。
正在邬非鱼神魂颠倒之际,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节了?”
这当然是那个女人问的,宛如叹息一般,听来却是有一点点的沙哑,充满了一种另类的诱惑。
邬非鱼反应很快,随口答道:“春已至,天渐暖,日渐长,东风频吹花正香……”
女人一怔,也不知道是因为答案,还是说话之人,反正肯定都挺意外。
过了一会才叹息道:“匆匆那年时光去,又是一年春来早啊……”
这女人不但谈吐优雅,而且,绝对是个有趣的妙人儿。
单单冲这独特有味的嗓音,邬非鱼就感觉值一回票价了,继续接道:“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愿做佛前一朵莲,无叶无根宜修禅,耐得梵心随西去,无缘尘世等千年。”女人吟罢,又是一声叹息,“唉,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还是略带慵懒沙哑的话语,宛如三月春风中的轻柔柳絮,那般令人沉醉。
这话说出后,或许是触动了什么心思,反正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邬非鱼也并不着急,这位前掌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解释,只是继续四下打量着,若有所思。
看见相公摆出一副文采风流的模样,凌小乔又是好一番鄙视,大哥,你这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术法武功什么的,她或许不太懂,但是诗词歌赋还是有几分功底的。
他们说的话也听得明白,不过就是一些伤春悲秋的玩意儿,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吟诗作对。
虽然搞不懂这两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却也明白其中必有隐情,就没有随便打扰。
按照自己对‘便宜相公’的了解,看见美女的时候,这厮一般不都是口花花,然后上去就开始调戏吃豆腐吗?
现在却拿出一副文人骚客的模样,看来他为了泡妞,还是读过几本书的,也真舍得下本……
不过,如果换成一个熟悉他的人,听起来味儿那就不一样了,肯定能注意到其中的猫腻。
这货除非闲得蛋疼,要不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这里来掉书包,八成是给这个前任掌门下好什么套了。
东野瑞霞仿佛是在感慨年华的逝去,而邬非鱼则是暗示妙真庵的现状,两个人就借着诗词歌赋,完成了一波说服与被说服的工作。
最终,东野瑞霞表达了自己一心向佛的态度,听来像是跟什么人有过约定,邬非鱼不知道内情,就没有继续接下去。
不过,不只是凌小乔一个人懵逼,就连这里的主人梅姨,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们自然是老相识了,作为这里的牢头,她不只要看管那些拐来的女孩子们,更重要的则是需要照顾好这位特殊‘客人’的饮食起居。
只不过,梅姨还从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先掌门,只能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解决她的各种需要。
这位前掌门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儿,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不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这也好理解,不论是谁,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心情都不会太好。
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前掌门居然还有如此斯文的一面,跟一位素昧平生的年轻人掉书包。
东野瑞霞毕竟也是一任掌门,规矩不能少了,她进门后就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但是,这并不妨碍活动心眼啊,她也不理解,都特么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拽文啊?
不是应该先是迫不及待的迎上来,然后跟着这个煞神冲出去,大杀四方,把掌门之位夺回来吗?
这不科学啊,这小子发疯就罢了,毕竟,妙真庵的死活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作为一个阶下囚,面对从天而降的馅饼,一点都不急于脱困,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良久,那女人才幽幽一叹,再度开了口:“小朋友似乎并非是本门中人啊,为何来此?”
邬非鱼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乃是大鑫山庄副庄主,恭迎东野掌门出山!”
“大鑫山庄?就是徐六合那一伙人吗?”东野瑞霞悠悠说道,“本掌门认赌服输,说不出去,就绝对不会出去,毋庸多言。”
邬非鱼的语气间,也依然满是崇敬之意:“东野掌门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单凭这份气度,也值得在下赴汤蹈火了。”
先不说她信不信,梅姨就已经在心里开始腹诽:这小子就是来找自家小情人的,什么时候为了我们家的前掌门赴汤蹈火了?
“唉,当年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东野瑞霞轻叹一声,“不过因此得以潜心修行十几年,倒是有点因祸得福了……”
江湖中人,对于胜负看的极重,越是高手,越是斤斤计较,一招之差,成王败寇。
但是,这个东野瑞霞面对昔年突然降临的打击,居然还能淡然以对,是以这个女人的胸襟气度,越发令人钦佩。
邬非鱼微微一笑,继续吟诵了一阙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这一首词,又让东野瑞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现在妙真庵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邬非鱼答道,“说是危急存亡之秋,也毫不为过。”
这话没错啊,不要说别的,单凭这个死人贩子绑架了本少的女人,就已经是灭门的死罪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即便是不把妙真庵从江湖上除名,至少也要扒一层皮。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欢痛打落水狗之人,妙真庵若是真的被他打残,落井下石之辈必将蜂拥而至,可不就是危急存亡之秋吗?
闻言,东野瑞霞轻轻伸了个懒腰,反倒是喃喃自语:“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外面是早晨了吧,又一天开始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伤感之意,根本就不像是清心寡欲之人,应该发出的感慨。
接着,女人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缓缓将头上的发髻打散,只见满头如云的柔发,宛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披散在圆润的两肩。
轻轻摇晃了几下自己的满头秀发,这位妙真庵的前任掌门,柳腰轻折,一张苍白而清艳的面容,缓缓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