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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路向北

关于北伐征燕,崇宁帝虽然妄图完成太祖太宗未竞的事业,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开疆扩土也无可厚非,何况燕云地区事关中原安危,任何一个帝王只要有机会都不会放过。而蔡系、王黼等为了沽名钓誉,虽然为支持北伐而做足了准备,但是在具体的决策和操作过程中,还是童贯为主。
对于童贯来说,执掌军权二十多年,深深的懂得这么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不断的开边邀功,才能保住自己的高官厚禄。为了个人的利益,把帝国的命运绑上自己的战车,伐燕说到底乃是一种军事投机主义的生动体现。
崇宁六年四月,定帝常佶命童贯以河北河东宣抚使勒兵十万巡边。同时任命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都统制是大定为了统一指挥出征的各路大军而设置的带有临时性质的武官职务,征战结束即撤销,相当于某时空的战役总指挥一职)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之副。五月,定帝又任命蔡攸为副使,与童贯共领大军,实际上是充当监军的角色。
这位蔡副使需介绍一下子,其人字居安,乃是当朝首辅、太师蔡京长子。
英宗政和年间,蔡攸在京裁造院作监守,不过二十二、三岁,已颇知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的前程架桥铺路。当时蔡攸每次上裁造院时都能赶上朝臣退朝,他就算计好时辰出来,以便正好能和下朝的端王常佶相遇。于是,端王每次下朝都能看见一个比自己略长几岁的眉目清秀的少年下马拱手立在一边,谦恭有礼,观之可亲。端王就问左右仆隶,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左右说:“是蔡承旨的儿子。”端王便在心中暗记其人。
常佶即位后就赐鸿胪丞蔡攸为进士出身,拜为秘书郎、以直秘阁、集贤殿修撰,编修《国朝会要》,在两年内又升至枢密直学士。蔡京入阁后,再加蔡攸为龙图阁学土兼侍读,详定《大城图志》,修《大典》,提举上清宝箓官、秘书省两街道录院、礼制局。
蔡攸最初与父亲蔡京关系十分融洽。他知道蔡京好比蔡家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荫庇着蔡家几百口人。崇宁帝一度欲罢蔡京辅臣,先罢去蔡京的党羽刘昺、刘焕等人,指令御史中丞王安中弹劾蔡京。蔡攸听说此事,立刻跑到皇帝那里百般恳求,皇帝才改变初衷。
后来蔡攸与蔡京权势互相倾轧,加之一些人从中挑拨,于是父子失和,反目为仇。皇帝又另赐蔡攸府第,父子各立门户。有一次蔡攸到蔡京的府第,正赶上蔡京与客人谈话,蔡京让客人稍候,只见蔡攸一进来就急着上前抓住父亲的手做诊脉之状,说:“大人脉势舒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蔡京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于是蔡攸又说:“宫中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客人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蔡京:“公子为什么不多停一刻呢?”蔡京无可奈何地说:“你一定不明个中缘由,这个逆子是想因为我有病而罢了老夫啊!”过了几天,皇帝果然下诏命蔡京致仕。
蔡攸又因四弟蔡條受父亲钟爱,就多次请求杀蔡條,皇帝不许。
蔡攸历任开府仪同三司、镇海军节度使、少保,进见皇帝没有时限,更加跋扈,和王黼一起能够参加宫中游戏,或被留在宫中赐宴,就穿上短衣窄裤、涂抹青红,夹杂在歌舞艺人、侏儒中,说很多市井无赖、淫夫荡妇的戏谑浮浪之语,来博取皇帝的欢心。他的妻子宋氏可出入后宫,儿子蔡行任殿中监,皇帝把他视如执政,宠信超过了蔡京。常佶留心道家学说,蔡攸又独自倡导成一些奇闻,说有珠星璧月、跨凤乘龙、天书云篆的符应,同道士林灵素之徒争相证明神变的事,于是神霄、玉清宫观遍及天下,皆乃蔡攸之过。
此次童贯征伐燕云,蔡攸为副宣抚。蔡攸幼稚无知,认为功业唾手可得。他入宫辞行时,有两个美嫔侍奉皇帝,蔡攸指着她们请求说:“臣成功归来,请把她们赏给我。”皇帝只是笑笑,但不责怪他。
而且,皇帝还有意无意地将蔡攸的这个段子转告给蔡京听,还不无钦佩地赞扬道:“其英气如此!”
要知道,这样的褒扬对妻妾成群却老迈不堪的蔡京来说,绝对是一种刺激。于是,在为伐燕大军送行之际,蔡京极为怪异地为眼中仅有功名和美人的儿子写了一首忧愁伤感的送行诗,道:
“老惯人间不解愁,封书寄与泪横流。百年信誓当深念,三伏修途好少休。目送旌旗如昨梦,身非帷幄若为筹。缁衣堂下清风满,早早归来醉一瓯。”
眼见得灭燕的所有谋划都作了他人嫁衣,蔡京于心不甘,便有了如此作酸的诗,似乎全然已经忘记了正是他蔡京和崇宁帝、童贯等人一起,累次三番要破那“百年信誓”。
权力,容易令人上瘾,一旦沾染便欲罢不能,如蔡京之流,便应而将“父慈子孝”一说击的粉碎。
而蔡莜一贯好色,早被童贯摸透了脾气,在童贯给他安排的迷魂汤里,呆在大名府左拥右抱,不再向前一步。
童贯起兵出发之日,定帝为他饯行时以“御笔三策”相付,称:
“如燕人悦而从之,因复旧疆,策之上也。萧燕能纳款称藩,策之中也。燕人未即悦服,按兵巡边,全师而还,策之下也。”
四月二十三日,童贯以西军之环庆军为中军,述古殿学士刘韐为行军参谋,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和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副,进驻距离定燕边境不远的重镇高阳关,宣抚司就向燕国境内揭榜示众。
这份榜文是这样说的:
“幽燕一方本为吾境,一旦陷没几二百年。比者汉蕃离心,内外变乱,旧主未灭,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当司遵奉睿旨,统率重兵,巳次近边。
奉辞问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军兵百姓,虽未命官便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
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傥或昏迷不恭,当议别有措置。应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须粮草及车牛脚价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一篇榜文,可谓“有理、有节、有诱惑”,童贯以小人之心度天下人之腹,以为王师一来,燕云民众必“箪食壶浆以迎”。实际上,燕云汉民已经习惯了辽燕对他们的汉化统治,他们并没有中原汉人那种强烈的夷夏观念。不过有一部分精英人士,想着做官哪不是做,可以降于定,又不失高官厚禄,因此还是存在这一部分人和大定有着私下来往,最后献城纳降的。
童贯殊料其到了河北前线,定军的战备情况让他“大跌眼镜”,原来,河朔定军由于久不练阵而将骄卒惰,不堪一击,于是他给定帝上了一份奏折。奏折上是这样说的:
“臣仰遵睿训,付以北事,寅夕竭虑,深恐不逮,上辜委寄之重……臣奉诏来北,星夜倍道,於四月二十三日到高阳关,整促行军之备。即见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须之用百无一有。如军粮虽曰:见在粗不堪食,须旋舂簸仅得其半。又多在远处,将输费力。军器甚阙,虽於太原、大名、开德支到,封椿各件不足、或不适用,至於得地版筑之具并城戍守御之物悉皆无备。
盖河朔二百年未尝讲兵,一旦仓卒,责备颇难。臣近闻易州军民万人延颈引兵以献城垒。又西兵未来,未敢出应,致彼复疑……”
童贯见到的是: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军队长期处于和平时期,不加训练骄横懒惰不堪。须之用百无一有。军需物资要什么没什么,其中军粮充其量只有帐面上的一半。
总之,就是河朔一百多年没有打仗了,依靠这样的军队打仗,一旦打起来,恐怕要误事。
童贯的自信心一下子受到了打击,毕竟带兵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不容乐观,使他不由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可也容不得他畏缩不前了,莫说是骑虎难下,但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集聚于此,还能一箭不发便打道回府不成?这人吃马嚼的可是大消耗,皇帝乃至于满朝文武都盯着呢。对了,黄潜善那个废物,权代户部尚书事便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信誓旦旦的打包票说后勤一应事务全包在他身上,可这战还没开始打呢,粮草便有难以为继之虞了,倘若战败……他姓黄的得第一个问罪!
不得不说,童太傅不亏是政坛老手,这会儿已开始找寻战败之罪魁祸首了,这锅甩的……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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