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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道不同者

皇帝支持王安石变法的一个深层原因是想借此机会富国强兵,恢复汉昌故土,大定重文轻武的国家氛围导致了军队的孱弱,在与辽燕、西宁的战争中处于劣势。皇帝在变法初见成效便对外用兵就体现了这一点。这又与司马光的价值观产生了冲突,司马光是一个典型的儒者。孔子曾经说过:“远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司马光的思想便与之相似,对敢于开疆扩土的君王反而会因为穷兵黩武的而受到批评。
特别是对屡次出击匈奴的汉武帝。司马光只看到了武帝因为与匈奴的战争导致国家人口锐减,国库空虚,却没有看到匈奴在汉朝初期对中原的威胁,哪怕是汉朝统治者与匈奴和亲的情况下,依旧连年犯边,严重破坏了汉朝的生产情况。匈奴的威胁得不到解决汉朝就无法安宁,虽然武帝后期对匈奴的战争有点过度了。
他说“为天子应当抚之以四夷”,这里的“四夷”便包括了西宁和辽燕。因此,即便西宁和辽燕的燕云十六州是中原故土,但在司马光看来,这些领土不属于大定已是既成事实。
但这种价值观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国家重文轻武,导致军队战斗力弱,在对外战争中胜少败多。先不说西宁和燕云十六州是汉昌故土,即使那不是汉昌故土,也应该出兵将其占领,因为它们的地理位置特别重要,关系到大定的战略生存空间。
当年,支持变法的皇帝驾崩后,宣仁太后垂帘听政,司马光等昔日的重臣们又得以重新掌政。当时曹太后已死,理宗尊祖母高氏为太皇太后,尊德宗皇后向氏为向太后,尊生母德妃朱氏为皇太妃,军国大事由太皇太后暂时处理,一切按照真宗皇后刘娥听政的先例办理。
高太后垂帘听政后,立即起用王安石变法的反对者。她先是召回被变法派排斥在外的老臣司马光。随后,高太后废除了德宗和王安石推行的新法,将因为不支持新法而被下放贬谪的旧臣都召回京师,分别重用。
熙宁元丰年间,有一批重臣因为反对变法而被罢官,包括文彦博、司马光、范纯仁等人。这些人被免职后,与在洛阳的一些士大夫往来十分密切。当时洛阳有名士邵雍、程颢、程颐等人,均以道学家自居,文彦博等人待之如上宾。富弼、司马光等人仿照白居易九老会的故事,经常集中在一起,赋诗取乐。他们只按年龄大小排列顺序,不按官职高低来论资排辈。他们在经常聚会的地方专门修建了一所房子,将他们十三人的像全部画在房子里面,当时人称之为“洛阳耆英会”。这些“洛阳耆英”十分喜欢接纳宾客,经常召集士大夫在一起,谈论一些趣闻轶事或国家大事,然后喝几杯酒,吃一顿便饭,号称是“真率会”。洛阳人敬重这群人的学识和风度,也十分羡慕他们的生活方式。每次“耆英”聚会之时,总有不少人围观,竟然由此成为洛阳的一大景观。
这算是藏愚守拙?还是传承魏晋遗风,匿小阁自成一统?
冯过对这种文人抱团的现象是敬谢不敏的。
两晋之时,好清谈者,有文人学者,也有王公贵戚,有文武官员,也有风流皇帝,甚至连望族妇女也卷了进去,可见其风之烈。
到了南北朝时期,清谈之风仍然很厉害,以至连当时比较有为的统治者宋武帝都不能摆脱其俗:
“少事戎旅,不经涉学,及为宰相,颇慕风流,时或谈论,人皆依违不敢难。”
魏晋时代,武将尚清谈的还不多见,到了南北朝也有了,“家世为将”的沈演之就是其中的一个:
“折节好学,读老子日百遍,以义理业尚知名。”
魏晋南北朝的这种清谈之风,危害极大,在它的影响之下,士族阶层中形成了一种只图享乐、不负责任的坏风气:
“立言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司,谓之雅远;奉身散其廉操,谓之旷达。”
如此风气,使得当时“朝经废于上,职事隳于下”,伤风败俗,误国误政,莫此为甚。
清谈之风几乎蔓延到整个官场,大部分上层官吏都“尸禄耽宠,仕不事事”。《梁书》载有姚察的一段论述:
“魏正始及晋之中朝,时俗尚于玄虚,贵为放诞,尚书承郎以上,簿领文案,不复经怀,皆成于令史,逮乎江左,此道弥扇。”
尚书丞郎以上的官吏,都是朝廷的要员,是协助皇帝处理政务或主管中央政权某一部门的高级官吏。这些人身负如此重任,然而却都是些“簿领文案,不复经怀,皆成于令史”的尸位素餐之徒。
令史,魏晋之时是郎以下掌文书的官职,大概相当于现在的秘书。当官不理政,一切事务都由秘书来办,岂有不出乱子的道理?
从魏的正始年间起,一直到南朝最后一个朝廷的最后一个皇帝陈后主止,三百多年里,各朝各代的大臣中,就连所谓治世能臣、都不关心庶务,把他们应管的事都推给下边的人去办,更不消说那些地道的碌碌庸才了。
正由于有这种不知醒悟的清谈,因而出现八王之乱,永嘉之难,造成烽火四起,五胡乱国的局面是势所必然的。
可以说,西晋王朝是直接亡在这些在其位不谋其政、食其禄不尽其职的清谈家们手里的。
梁元帝失败前又是焚书,又是断剑,又要自杀,出尽了洋相。有人问他“何意焚书”,他回答说“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真是置生死祸福、社稷安危于不顾,惟知清谈了。
而魏晋南北朝士家大族的清谈家们,大都是一些享乐至上的官僚权贵。他们在生活上追求的是恣意挥霍,纵情享乐,醉生梦死,无休无止的狂欢,不受约束的放荡,名曰“旷达”。
这种“旷达”,是清谈家们所要达到的最高目的。而清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他们为了掩饰享乐,填补由于过分的物质享受而造成的精神空虚之举。因此,立言玄妙,处官雅远,奉身旷达,是三位一体、不可分割的。
如何晏纵欲好色,贪财荒淫,“食五色散”,行为极其乖张。王衍热衷名利,贪鄙无耻。而整个士族集团则不但尚清谈、尚雅远,而且比富斗阔,奢侈成风。
立言玄妙不务实,处官雅远不事事,奉身放荡不检点,互相影响,互为因果,共同构成了魏晋南北朝清谈之风的表里。
当然,司马光等人算不上清谈,大抵就是聚在一起发发牢骚倒倒苦水抨击抨击“误国伤民”的新政变法,都是饱受打击、被排挤出权力核心层的伤心落寞人。简而言之四个字:抱团取暖。
嗯,德宗薨,司马光从洛阳进京奔丧。卫士见到他,都致敬行礼。老百姓在道路两旁欢迎他,高喊着:“无归洛阳,留相天子,活我百姓!”高太后派使者问他当务之急,他上了好几篇奏札,归纳起来,一是广纳谏言,一是废除新法。尤其对新法,他持全盘否定态度,认为变法派完全在“舍是取非,兴害除利”。
不久,司马光以首辅入朝,吕公著也以次辅被召。这时的蔡确与韩缜是阁臣,章惇是知枢密院事,他们都是变法派。司马光执政以后的第一道札子就是《请更张新法》,他把新法比成毒药,认为必须全部废止。
与此同时,旧党还不遗余力地打击变法派。章惇曾对司马光恢复差役法的主张一一进行批驳,反变法派动员全部台谏力量,对章惇屡加击逐,直至被迫赋闲,贬至岭南。
列为王安石等人亲党的变法派官员,全被贬黜,其中蔡确写《车盖亭诗》,以为皆涉讥讪,贬死于新州。变法派人人怀自危,惶惶不安,吕惠卿在谪籍不敢喝口冷水,唯恐因此得病,而被反对派抓住把柄。
更为离谱的是,司马光决定不再对西宁动武,而采取“和”的方式。
怎么“和”呢?他提出了两个方案。
“以臣愚虑,于今为之,止有二策,一者返其侵疆,二者禁其私市。”
一是归还河湟开边以来从西宁收复的领土,二是禁止私市。
归还侵地,成为司马光的第一考虑的上策,“上策欲因天子继统,旷然赦之,归其侵地,与之更始。”
他提出的具体方案是,“废米脂、义合、浮图、葭芦、吴堡、安疆等寨,令延、庆二州,悉加毁撤,除省地外,元系宁国旧日之境,并以还之。”
在讨论的过程中,文彦博等人甚至要将兰州等地一并送给西宁,保守派的看法是,“谓如窃人之财,既为所执,尤不与之,可乎?”
他们将河湟开边以来收复的中国故地,比喻为偷窃人家的东西,现在西宁来要,自然要还给人家。
对于司马光文彦博等人的弃地行为,有些大臣强烈反对。“自灵武以东,皆中国故地,先帝兴问罪之师而复之,何乃借谕如是!”、“六国诸侯割地以予秦,时犹以为耻,安有以天下之强盛,而弃地以悦外国者哉?”
在大臣的反对下,司马光放弃了舍弃兰州的想法,但仍旧将米脂、浮图、葭芦、安疆四寨还给了西夏。
这其实也不是单纯的惧敌,而是旧党们认为当时大定的战争军费开支太高。但这些军费收入则是来源于王安石变法中的政府收入,比如青苗法等,但是旧党执政,尽废新法,政府收入来源有限,就没有那么高的财政收入来支持军事行动。
而如果西宁首先挑衅发动战争的话,会拖累大定的经济民生,耗费巨大,不如早点归还西宁土地,避免战争。
这种想法……啧啧,一方面自欺欺人,认为归还土地,西宁就不入侵,更主要的就是党争的原因,旧党执政,就要推翻新党的一起作为,不管对错,废除新法,归还土地,显示出旧党执政方针的正确性。
在冯过看来,司马光的光辉形象在道德文章上,卖国倒是不会,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为国家安全计也好,这个割地归土的政策实在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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