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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会逢其适

“李家妹子,你……们果真在这里啊……”
几个人从前面转过来,当头一个蓝裳青年看见李清照,喜出望外,快步上前,待走了两步,似乎才发现李格非与王仲岏,又赶忙放缓步子,毕恭毕敬的敬礼:“小子见过文叔先生,见过高峻先生。”
嗯,王仲岏,字高峻。
李格非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王仲岏却是笑道:“德甫,今日太学可是照常讲课的,你却来了此处,清溪先生治学严峻,可莫被他逮着喽。”
太学是古代的国立最高学府。太学之名始于西周。夏、商、周,大学的称谓各有不同,五帝时期的大学名为成均。
太学和国学属于官办学校,主要是培养统治人民的封建官僚,但是在传播文化方面,也起了重要作用。类似那个时空的公办大学。
汉魏设太学,西晋改称国子学,昌又称国子监,从此国子监与太学互称,都是最高学府兼有教育行政机构的职能。
自昌以来,国子学改为国子监,成为国家常设的最高教育机构,正统的官方教育体系进一步完善,并日益受到重视。历代王朝中,或设太学,或设国子学,或是两者并设。
这肤色白晰、样貌清秀的青年唤作赵明诚,字德甫,是国子监生,父亲乃是当朝次辅赵挺之。呵呵,又是一官二代。
赵明诚讷讷的说:“呃,我请过假了的。”
王仲岏笑笑,略去此节不提。
赵挺之的夫人郭氏是大官僚郭慨的女儿。他们生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子名存诚,字中甫;次子思诚,字道甫;季子明诚,字德甫。
次辅有意与李家联姻,想让三子明诚娶李清照为妻,汴京城圈子里都在传此事。怪异的是李格非的态度,既未应允又未反对,似乎在观望。人道李文叔耿直忠介,在儿女亲事上却也是有小心思的。
李格非是苏轼的后苏门四学士之一,属于旧党中的蜀派,因为苏轼是四川人。王珪为人温和,但与王安石关系密切,属于半个新党。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王安石派的新党,赵挺之和陈师道、邢和叔分别娶了郭概的三个女儿,是连襟。陈师道是曾巩的弟子,邢和叔是二程的弟子,都是旧党。陈师道宁可冻死,也不愿意穿赵挺之的裘衣。
新党的赵挺之和旧党的苏轼曾经互相攻讦,赵挺之召任馆职时,大学士苏轼表示反对:赵挺之是新党小人。赵挺之当了监察御史时,开始给苏轼找茬,从苏轼的诗文里面找诽谤皇帝的语句,弹劾苏轼。而李格非是苏轼的弟子。
最看不上钱的人,往往是那些从小从钱堆里长大的人。陈师道就是如此,他出身于时代仕宦家庭,祖父陈洎,官至三司盐铁副使,那可是个管钱的肥差,父亲陈琪官至国子博士,通判绛州。但到陈师道小时,父亲早亡,家境已衰落。不过,陈师道对钱基本没什么概念,一心安贫乐道,最喜闭门苦吟,据说只要他外出有了灵感,就急忙回家,躺在床上,以被蒙首,反复琢磨推敲,谁也不能打扰,谓之“吟榻”。一到此时,家里人连猫狗都要轰走,孩子也要抱寄到邻家,生怕影响了他。
因为爱学,他早有才名,被善于择婿的郭概看中,由于家穷,一家人就在岳父家就食。不过,郭概家并非就这一个女婿,陈师道还有一位妹夫,也就是他的连襟,便是赵挺之。
赵挺之是王安石变法的拥戴者,而陈师道是保守派。想当年,王安石以经义之学取士,陈师道不以为然,根本不去应试。后来,他又成为保守派苏轼的坚定拥趸。俗话说党同伐异,哪管什么说理不说理,抡起笔杆子就往死里干。赵挺之担任监察御史时,曾数次弹劾苏轼,甚至罗织罪名说他起草的诏书“诽谤先帝”。而苏轼及其追随者也不甘示弱,对赵挺之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苏轼是陈师道的恩人,曾保举其出仕,还曾想收他为学生。陈师道敬佩苏轼的学问,也感激苏轼的提携,还曾经因为苏轼被贬,而对赵挺之,陈师道则是一百个看不起。
适预郊祀行礼,天气非常冷,他由于家里太穷,穿的衣服没有棉絮,妻子就跑到赵挺之的家里去借。借来以后,陈师道问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当他得知是从赵挺之家里借的,就非常生气,坚决拒绝不肯穿,廿日后,他便得了寒病去世。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陈师道算是用生命践行了文人风骨。
崇宁帝即位后,在曾布的诱导下,一度想调和新党旧党的矛盾,任命温和的旧党韩忠彦和温和的新党曾布为宰相,希望以中道安定天下。
但常佶的良好愿望,很快在激烈的新旧党争面前败下阵来。焦头烂额的崇宁帝重新启用新党蔡京,绍述父亲和哥哥的遗愿。
蔡京的目的是为了捞权,什么新党旧党,只不过是他的手段。赵挺之也会玩权术,但他把权术当手段,目的是为了推行王安石的新政。
道不同不相与谋,陈师道与赵挺之是两党,关系不好也说的过去。其实,赵挺之也未必就是个小人。入阁后,他看不惯蔡京的所作所为,多次顶撞、据理力争,二人的矛盾已是公开化。实则赵挺之党争观念并不很强,否则他与蔡京同为新党,便不会结怨了。
事实上,随着时间推移,赵挺之对新旧党争有了更多的认知,对旧党的观感也有了变化,“苏门六君子”也好,“苏门后四学士”也罢,都是值得尊重和结交的正人君子。
再者,鸡蛋不放同一个筐里,自古以来的政治家都如是。多处押注,乃是保命之道,可以延续家族血脉传承。
是以,赵、李联姻并不出奇。
要说起来,两家还真的挺登对的。赵挺之是次辅,李清照的外祖父曾任首辅、父亲李格非主考江西乡试返京后旋即迁为礼部侍郎,比起赵挺之所兼的户部尚书只低了一级,均为朝廷高级官吏。赵明诚与李清照虽系“贵家子弟”,但因赵、李族寒,底蕴浅薄,家境其实皆不富裕,可谓是门当户对。
只是,也不知李格非作何之想,迟迟未明确表态,是在“待价而沽”?似乎亦有可能。一家有女百家求嘛,他自得为掌上明珠把严这道关。
虽然李家态度模糊,赵明诚却是开足马力踏上了追爱之旅。
李清照在东京结识了晁补之、张耒及同龄诸女友,和他们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于她而言,去年很不寻常。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喝酒。这不,市纺街的一栋公租房内,一唱三叹间,一首醉酒伤春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随风入耳。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看似借宿酒醒后询问花事,却写尽了对春天之爱。篇幅虽短,但意味深长。
一时间,东京汴梁城大为轰动,文人墨客士大夫无不称赞。
李家有女初长成,雏凤清于老凤声。得恩师晁补之大加赞赏,也非偶然。
京都的繁华,家学的熏陶,恩师的教导,激发了清照的创作热情。
时人有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之言,怎会是虚妄?
今年上元节,东京汴梁大相国寺,花灯簇拥。
词坛新将李清照与大她三岁的太学生赵明诚,不期而遇。
于赵明诚而言,李清照的诗词,见识在士大夫中间流传很广,很有知名度,也自然被圈了粉,满是倾慕。
于李清照而言,太学生赵明诚是品行端正,情趣高雅,前途远大,似乎也是非常优秀的夫君候选人。
但不知怎地,她脑子里时常会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俊朗少年负手望月,口中吟唱着“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后痛饮一壶,挥笔疾书,意态兴酣。
少女情怀总是诗,纯真的心思,羞涩的情愫,总会有一个身影撞进心扉,徘徊不去。
这样的不期而遇,不正是多少回午夜梦回所记得的场景么?缘来如此,妙不可言。
这一刻,她第一次对赵明诚心生反感,就好似他弄脏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她更厌弃与赵明诚在一起的那人——也太没品了呀,怎与这种人为伍作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晚会被他带跑偏。
那个一身花花绿绿的穿着,发髻簪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正冲李格非、王仲岏随意的拱了拱手:“见过两位老大人。”
王仲岏呵呵笑道:“高衙内近来安好啊。”
李格非则淡淡的“哼”了声,不屑搭理。
那高衙内只做未觉,拍拍赵明诚的肩膀:“赵老三,某去后面耍哈子,你……随便吧。”说罢,在几个随从簇拥下蹓跶着向后殿走去。
赵明诚见李格非面沉如水,心下忐忑,期期无语。
王仲岏见状,不无热忱地说道:“德甫,某来给你三位青年俊彦……”
徐仁杰与刘几得晓对方是次辅三子,哪敢托大,慌忙行礼。冯过自也做足了场面活。
赵明诚啊……冯过瞥了李清照一眼,对方眨了眨眼,作无辜状。他却是对另一人更感兴趣,问李格非:“老师,那高衙内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
“公子?”李格非讥诮一笑:“汴京城除了高太尉府上,哪个还敢当‘高衙内’之称?”
冯过心下暗叹:果真是那混世魔王哪,这汴京城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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