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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清风两袖

红颜祸水?又何尝不是红颜薄命呢?
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
自古红颜多薄命的例子其实举不胜举,不光是西施貂蝉,四大美女的其他两位:曾经显赫一时春从春游夜专夜的杨玉环最终落得马嵬坡下死,弱女子王昭君到匈奴和亲,和呼韩邪单于没过几天好日子丈夫去世,又嫁继子,不久英年早逝。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有哪个是得以善终的?
许是在生死线上徘徊挣扎过,又许是为情所伤太甚,反倒是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了,卞玉京自脱乐籍,去往钟山出家成了女道士,道号“玉京”。自始,秦淮河少一名ji,钟山多一苦修女道。
临行前,冯过赠诗曰:
“白门杨柳好藏鸦,谁道扁舟荡桨斜。金屋云深吾谷树,玉杯春暖尚湖花。见来学避低团扇,近处疑嗔响钿车。却悔石城吹笛夜,青骢容易别卢家。”
嗯,是大才子梅村兄《琴河感旧》四首其一。这位兄台风流成性,胆小懦弱,提起裤子不认账,偏生文采斐然,点满沟女撩妹的技能,委实可恶。依着冯过嫉恶如仇(见不得别人装13)的性子,恨不得把此仁兄的后续作品全都写了出来,叫他“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看他还怎么装?!
在那个时空,两人在最后的温存后,吴伟业依依不舍地留下了下面《西江月·咏别》,“今宵好梦倩谁收,一枕别时残酒。”
七年后,吴伟业在常熟老友钱谦益家中做客时,得知卞玉京也在尚湖寓居,极欲求见。钱谦益、柳如是夫妇也有意撮合这对命运多舛的有情人。在钱氏的撮合下,卞玉京姗姗而来,但随即登楼托辞需妆点后方见,继而又称旧疾骤发,请以异日造访,最后终究没有出现。面对咫尺天涯、同样也有着难言之痛的卞玉京,吴伟业惆怅若失,黯然神伤,挥笔写下了四首著名的《琴河感旧》诗篇,诗与序皆文情并茂,序中回荡着“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的缱绻、惆怅、无奈和饱含着心痛的哀伤,诗句更有如夜半箫声般咽然细诉……
虽然他深自懊悔,但悔之已晚,一往情深,只留余恨。不料,数月之后,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折。
卞玉京已出家为女道士,身着道装,偕婢携琴而来,两人相见,恍如隔世,执手相看泪眼,更无语凝咽,而屈指一数,一双不得成眷属的有情人分离竟已达十年之久。卞玉京弹琴,娓娓诉说别后十年间的际遇,而后,吴梅村为她作《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
沉潜蕴积多年后,他于垂暮之龄作《锦树林过玉京道人墓并序》时,跃然纸上的又是另一种声音。
而这一次,他的创作动机和以前不一样,诗的内容与风格也再一次的改变。他不再像作《琴河感旧》时的半遮半掩、含蓄曲折,不再欲语还休,不再逃避面对,也不再只是抒发个人心中的怅惘与哀伤——虽然为时已晚,但他的勇气毕竟自生命底层浮现上来了。
或许,已经历了一甲子沧桑岁月的他,早已彻悟了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是非成败,转头亦成空之理,而体认到生命中真正永恒的意义究竟何在。于是,他诚实地在诗序中记下了卞玉京一生的事迹和所经历的时代动荡,也记下了两人曾结同心的情谊,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愧悔与思念。而且,他蓄意地以诗与序来为卞玉京作传,期以自己的一身才学来使伊人名垂后世。
而在冯过看来,此人确是将惺惺作态推向了无人企及的新高度,无担当,滥情之极,偶尔记起时便你侬我侬,大多数时间只顾着沾花惹草、风流快活。临了临了,才发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样的人,有毒,可远观不可接近,否则必为其所伤。
当然,这是那个时空的事件轨迹,这个时空,或许他们二人就此一别两宽了呢,但愿卞玉京能得以善终吧。
讲真,冯过觉得自己是身带惹祸精特质了:乡试罢,遇上官兵剿洞庭湖贼匪,是为“白鹿洞书院事件”;会试罢,撞上倭寇袭扰金陵城,称作“南京倭寇事件”。幸运的是,一次作为旁观者一次身为局中人,他都安然无恙。有道是可一可二不可三,是否殿试又会碰上啥事件而……啊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因闹了这一出,赴汴京殿试的贡士与座师、房师们一并启程,南京方面调了一营军士护从,以免发生意外。
千来人的队伍想加快行程是不可能的,好在殿试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倒是不惧错过。
冯过原想着绕去水泊梁山领略参观一番,也成了泡影。
路上倒不枯燥乏味,既有资南嘉几个美眉共行,谈谈情听听曲,美哉乐哉。杨廷和也是极看重冯过这位门生,时不时的唤他过去“考校”一番,四书五经聊的不多,话题较杂,涉猎及广,天文地理皆有论及。冯过虽不及杨廷和那般博学,对世界的认知却远胜对方,偶尔抛出的某些观点都让杨廷和大感兴趣,求知欲忒强。
譬如某回冯过说秃噜嘴,说这个世界是圆的,石斋先生听的眉头紧皱,却未叱责其“妖言惑众”,只问“何以见得”。冯过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无奈,只好尽量组织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座师解释。嗯,他曾在鄱阳湖游玩,湖水浩浩汤汤无边无际,像是一面超大的镜子,人乘舟荡漾湖面,如若远方有船驶来,先看到的是船的桅杆,接着整只船从上到下慢慢映入眼帘,为什么会这样?还有,他有一位好友去了南洋谋生,据他说乘船一直往前,不绕弯不折行,若干日子后会回到原处,为何?就是因为咱们身处的星体是圆的,是个超大的球体,可以叫做“地球”。一个小的球体看起来明显是圆的,地球之所以看起来是平的,是因为地球太大太大。
以儒家观念来看,自夏商以来便有天圆地方之概念。古人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之大以无边际,是为天。天之下是为天下,天下必须要由天的嫡长子所掌管,是为天子。天子之下是为国,国之主为君,是为诸侯。诸侯之下为家,一家之主为大夫。大夫之下为士子。
以道家理念所解,是为宇宙。这一说法最早起源于墨子。宇为空间,指东西南北所有的空间,宙为时间,指古往今来所有的时间。而这个宇宙的主宰就是玉帝,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天。
以佛家理念来说,是为世界。大千世界,芸芸而已。道理与道家相若,古往今来曰“世”,上下左右曰“界”。宇宙之尊,曰玉帝也。天下之尊,曰天子也。世界之尊,曰佛也。
玉帝之尊,以佛道二家共举,视为天下之至大至尊也。玉帝下谓天帝也,视东南西北中,以五色表。
道之尊,为太上乎,与佛齐尊,共鸣于帝下。
佛之尊,以三佛视,古老佛,现在佛,未来佛,即燃灯古佛、如来佛、弥勒佛。如来之佛,以代为传。
嗯,天圆地方并不准确,地球是圆的,一如月亮,因为离的远,大概有六十万里吧,所以看上去是圆的。
听罢,杨廷和良久没有出声,后若有所思的笑说:“也不知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既明兄当教不出来……照我说,去钦天监做个监副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冯过忙说“不敢”,笑话,钦天监诶,怎么地也是个……监正吧。
钦天监乃是官署名,掌管天文、历法等,历代多有设置,名称不同。周有太史,秦汉以后有太史令,属太常寺。昌设太史曹,旋改为太史监。楚初设太史局,曾改名浑天监,不久复为太史局,后又改为司天台。本朝初改为司天监,不久称钦天监。设监正、监副等官职。随着西方宗教的传入,亦有个别欧洲传教士供职其中。
钦天监监副为正六品,殿试后状元一般授予翰林院修撰,为从六品,榜眼和探花一般授予翰林院编修,为正七品。若直接授钦天监监副,算是凭空升了一级。但,这个部门一直是打酱油的角色,不仅毫无前途可言,还时常被推出来作替罪羊。
冯过表示敬谢不敏,对杨廷和也有了新的认知。此人虽也清正,却知变通,毫无饱学之儒惯有的迂腐执拗,难怪会有大成就哩。
杨廷和且是个好听曲的,偶然听了董小宛与应素贞的乐艺,遂赞不绝口,只道府中乐班相形见拙,日日请了过去献艺,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不论真假,冯过晓得这是对方在释放善意。虽然杨廷和不卷入堂派之争,既非保守党亦非新党,与资哲、辛弃疾的关系却极为友善,只论私交不谈政见,抛开会试师生这一层关系,爱屋及乌之下对冯过也较为亲善。
至于名满天下的陈亮,杨廷和反倒平淡以对,许是陈龙川太过激进,与其非同道中人吧。
一路平安无奇,这支队伍于四月初三到了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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