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兼程,冯过一行舟车劳顿,苦不堪言。
会试三场,定于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天举行。众人正月十九启程,一路上不敢过多耽搁,唯恐误了考期。但此次北上有资南嘉及她贴身女婢随行,不便过多奔劳。或许有方兰芝陪同,资南嘉竟是从不言累。
冯过非阴谋论者,心理阳光,但总觉得方、资二女的相处很是奇妙,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这二位一柔一刚,柔者外柔内刚,刚者外刚内柔,性情截然不同,能处成闺蜜才是咄咄怪事。
讲真,当方兰芝找到自己说要护卫赶考,且大言不惭的说,她未必比“侍卫长”贾小春更弱,若不然大家比划比划?
冯过表示败退,你一姑娘家家的,动不动喊打喊杀能动手绝不动口,这样子好么?谁敢娶你?一个不开心就来一记过肩摔,谁吃得消?
但他确是没法拒绝,毕竟自己是眼睁睁的看着方腊窝囊而死的。好吧,虽然他不可能会出手相救,也救不了,而且方某人还是意外致死,但这些客观因素并不能洗去他巴不得方腊“人间蒸发”的主观意愿。是以,心存愧疚是少不了的,我本善良嘛。
事后再想,也幸是其时不在白鹿洞书院内,否则被当作人质扣留,与方腊照了面,该如何收场?至于救他,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向来高冷作高手范的贾小春难得主动坦白,他认识牛皋,在军中时有过往来,双方武艺在伯仲之间,并没有取胜的把握。若是对上银枪杨再兴,必然落败。至于岳飞,武力绝对高他一档。
牛皋为汝州鲁山石碑沟村人,出身农民家庭,父亲早逝,入伍前以卖柴为生,与老母和妻儿相依为命。他从小就喜欢弹弓、射箭之类,随着不断练习,他的射猎技艺有了很大长进,几乎是百发百中,箭无虚发。石碑沟村林丰鸟多,这给了牛皋充分施展射艺的机会。每次进城卖柴,牛皋都要捎带一些野兔、野鸡等猎物,这样生活倒也还不愁。更重要的是,在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中,牛皋不仅练就了强壮的身体,同时还将射猎技艺也发挥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为了生计,他入伍参军,屡立军功,迁为都头。
至于杨再兴,他的父亲是杨畋,曾祖父是杨邦玉。杨邦玉的父亲是杨文广,杨文广还有其他的兄弟,到这里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出来了。因为按照杨家将的几代人算来,杨业和佘赛花是第一代,杨延昭就是第二代,杨宗保和穆桂英是第三代的代表人物,而第四代就是杨文广。
呃,“源远流长根又深,清白传家素有名。山西发藉太原府,奉命平番作忠臣。文武公卿光是议,黔蜀威名震玉金。识得杨家诗八句,才是杨家后留人。”
戏说中,杨家名将可谓一口金刀八杆枪,令燕兵闻风丧胆,对大定可谓居功至伟。怎奈奸臣当道,潘仁美大奸大佞,杨家名将遭到严重迫害。
燕国皇帝约请太宗,赴金沙滩“双龙会”,暗藏杀机,兵困行宫。声声怒吼,阵阵击鸣,战车交错,刀光血影。大郎、二郎和三郎战死、四郎和五郎失踪,七郎被潘仁美万箭射死。
戏说嘛,有杜撰的成分,譬如说潘仁美为“奸臣”,事实恰恰相反。
潘仁美的原型,其实就是大定开国名将潘美。
其与太祖常威关系素来深厚,大定建立后,受到重用。太平兴国五年三月雁门关之捷,封代国公,太平兴国八年,改忠武军节度使,进封韩国公。雍熙三年,定兵三路北伐燕朝,潘美为云、应、朔等州行营都部署,率西路军出雁门,所向克捷。雍熙八年卒,年六十七。赠中书令,谥武惠。咸平二年,配飨太宗庙庭。定真宗时追封为郑王。
不过,杨家将满门忠烈倒是事实。
欧阳文叔便曾撰文赞之曰:“父子皆为名将,其智勇号称无敌,至今天下之士,至于里儿野竖,皆能道之。”
遗憾的是,杨家从第四代往后就开始渐渐的走向没落,可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在杨家将第三代将军杨文广去世以后,整个家庭就再也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高级将领。
作为杨家将的第三代,杨文广并没有建立能与他祖辈父辈相提并论的功绩,因为,此时大定已经与北燕议和,而对西宁的政策也在和战间摇摆,只是防御。但是,杨文广继承了杨家将世代忠心报国的传统,没有忘记收复幽燕,平定北方的理想,还在为这个奋斗了三代的目标努力。
但是,此时的大定积弊已深,而且修文偃武的风气已成,讳言用兵,杨文广的理想,是很难实现的。
杨家将的没落,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大定以军功夺得天下,皇帝对武人甚是忌惮。大定是文人的天堂,武将的杀场。是故,武官又有“死官”之称。
至于说杨再兴是杨家将后人,冯过只能是表示接受,那个时空并非如此,不代表这个时空亦然。
杨再兴绝对是高手,能够让骨子里高傲的贾小春自叹弗如,足见其过人之处。
但不管怎样,冯过是乐见方腊之死的,另一边又在人家妻女面前隐瞒真相,这太不厚道了。
多个女保镖?好吧,看在邵百花的面子上应了这一回。为啥要给邵姨面子?“姨”呀,能不给面子?0K,实话实说,他不敢面对那幽怨的眼神。她,大概是知晓方腊已死,却一直没问。双方很是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白华道姑似乎真的跳出了红尘外,道心已坚,无量天尊。
过苏州入扬州,已是正月廿七,距金陵不远,一路劳累,正好在此休整。
十年一觉扬州梦……咳,后半句唔得,删去。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句可以,留住。
《尚书》记载,大禹治水之后,将天下分为九州,最东南的部分是扬州。上古的扬州指代广阔的江南,其实这片土地还未被中原政权开发,是古越人的土地,包括了现下浙江、福建、江西,以及北部的苏南、皖南。
这个时空,昌武帝上台之后,拿出了贯通中国南北的宏伟计划——大运河。
他上台之初接过的是父亲留下的繁荣国家,先下令挖通了战国时期吴国挖掘的“邗沟”,把长江和淮河连在了一起,起名“山阳渎”。
后来,昌武帝又征发几百万民力相继修建通济渠、永济渠、广通渠、江南运河,形成了一条从杭州到扬州,再到淮河,然后西去中原、河洛、关中,最后北通华北直到涿郡的运河系统。
南北大运河开通后,运河上的一些枢纽城市开始快速发展,中原的汴州和长江的扬州就是主要代表。
昌武帝在修好运河后曾三次南下到扬州,也就是“江都”巡幸,当时江都人口超过五十万,是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江淮地区自古富庶,江都不仅农业发达,手工业更是冠绝江南。江都瓷器、丝绸、石雕玉雕、造船、制茶、金属加工都很出色,全国内河上的大船大多来自扬州,“扬州铜镜”更是当时的名牌。
此外,当地的煮盐和冶铁业更支撑着国家的运转,这些高利润的行业被朝廷紧握,政府设“盐铁转运使”收拢资源。
秦楚代昌之后,因为大楚开放国门的政策,扬州繁华更胜以往。
其时,扬州是“南北要冲,百货所集”,阿拉伯、波斯、印度、斯里兰卡、爪哇、高丽、日本等国的商人都坐船来扬州,在经过扬州官员审核后北上洛阳、长安。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杨州。
楚未军阀割据,杨行密反楚围扬州城,扬州被围半年,城中粮尽,连草根都吃光了,守军就在城中把人抓来卖,一个人只值钱五十,死者十分之六七,侥幸活着的也都皮包骨头,形似骷髅,气息奄奄。
而景福元秋,孙儒火烧扬州城,号称大军五十万,蝗虫一般直扑宣州获取粮食。当时,孙儒杀尽了扬州的老弱妇女作为军粮,然后强迫裹挟了所有扬州壮丁渡江攻打宣州杨行密获取粮食!
五代十国期间,扬州数度易主,饱经战火摧残,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景象。
之后常定征南唐,又在扬州掀起战祸……
战后数十年,扬州方缓过劲来。
大定时扬州的“州城”,只略向南稍加扩展,而蜀岗上的“子城”已成为废墟。
冯过一行站在蜀岗上,遥想当年,不由唏嘘不已,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见徐元杰几个望着自己,冯过摆摆手:“偶得,一时感叹罢了。”
他居然在此刻分了神,想起金大师在其小说中描写郭靖背黄蓉去求救一灯大师被阻时的情节。
樵夫先后唱了三曲,这三首曲子,虽曲词不一,但皆以《山坡羊》这个著名的曲牌名为曲调,最后一曲便是他适才吟的那阕。
樵夫所唱的三首曲词,都是元代文学家张养浩的作品,分别是《山坡羊·咸阳怀古》、《山坡羊·洛阳怀古》和《山坡羊·潼关怀古》,而黄蓉所唱的,则是元代文学家宋方壶所作,叫做《山坡羊·道情》。虽然小说中是以黄蓉的曲子来衬托她的才智,但很明显在黄蓉和樵夫所处的年代,是不可能唱到后人作品的,于是在作品连载完结时,就有评书者佟硕之先生在他的《金庸梁羽生合论》一书中给这一情节,取了一个“宋代才女唱元曲”的梗,来映衬这个漏洞。借以希望金庸先生以后笔下要更多几分小心。
金大师道,那“山坡羊”小曲于宋末流传民间,到处皆唱,调子虽一,曲词却随人而作,何止千百?惟语句大都俚俗。这就是说黄蓉和樵夫唱这个曲子是正常的,毕竟当时这个曲调已经很流行了,至于曲词就是纯属巧合性的与后人之作撞词了,亦或是后人的张养浩听了这几首流传已久的曲词,再加以完善。
金老又在篇者按中说:“评者以本书‘宋代才女唱元曲’为笑,作者撰写武侠说部,学识浅陋,于古代史实未能精熟,但求故事生动热闹,细节不免有误。”
既饱学严谨又低调谦逊,这大概是其受世人尊崇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