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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静里乾坤

书院门前古树垂荫,溪水轻吟。由近及远依次排列着五个高大的院门,由此构成五大院落,每一院落又各有两至三进。
一行人渐次进了书院大门,门内为一院落,东西为厢房,北为御书阁。院内前段青砖铺地,后段为花岗岩、青砖和卵石铺地。西厢房亦即洋池之东厢房,廊柱联“雨过琴书润,风来翰墨香”。东厢房廊柱联“傍百年树,读万卷书”。
但见院内外花木扶疏,不时可以听到蛙鸣鸟啼,别有一番意趣。
杨长孺一路低声解说,倒似个尽心尽责的导游。
书院的名字叫白鹿洞,书院难道建在山洞里?其实白鹿洞书院一开始和山洞没有任何关系,望文生义是错误的,只是有此想法的人似乎不在少数。
白鹿洞书院地处四山环合的位置,看起来就像一个山洞。大昌时洛阳人李渤和他的兄弟在此隐居读书,当时李渤养白鹿作为宠物,进出跟随,故而有白鹿先生之说,而白鹿加这个形似山洞的地方便被人称为白鹿洞,后来的书院院长干脆自称“洞主”。
书院虽非花园,却因周围林木茂盛、溪流相衬,加上园内设计独特,而有花园之韵。
漫步游览各大庭院,从细节上依然可以感受到浓浓的书香气。
杨长孺不无自豪地说道,数百年来,自李燔担任堂长后,白鹿洞书院达到鼎盛,各地学者云集,讲学之盛,它郡无比。
棂星门,棂星门院,礼圣门,礼圣殿,朱子祠……一路走来,儒家气息扑面而来,叫人不恐大声语,恐惊先贤灵。
礼圣殿又名大成殿。“大成”,取自孟子“孔子之谓集大成”,当今官家尊孔子为“集古圣先贤之大成”者。此殿是书院祭祀孔子及其门徒的地方。殿正中有先师孔子行教立像,原为昌代吴道子摹绘。上悬清楚定帝御书“万世师表”匾额,像下有石龛、石香炉、石花瓶等。后壁有朱子夫手书“忠、孝、廉、节”四字。殿中左右神龛有线雕“四圣”石像:复圣颜子、述圣子思、宗圣曾于、亚圣孟子。殿旁两侧神龛还有十二贤线雕小石像。
诸人长揖敬众先贤,必恭敬止,郑重其事。
朱子祠则是当年“白鹿洞之会”所在之处。
遥想斯时,诸贤能学者齐聚于斯,谈古论今,探求真理,广博学问,摒弃门户之见,倡导百家争鸣的善举,乃是学术思想史上的佳话与美谈,后辈莫不津津乐道,没齿难忘。
初至宝地的冯过几人自有别样心思,信江书院也好,鹅湖书院也罢,也算是文化气息浓厚,与这白鹿洞书院相较,则不如多矣。徜徉其中,似有先贤在耳畔轻言细语,却如洪钟大吕,叫人屏气凝神,心怀敬畏。
圣经阁在朱子阁前,即图书馆。阁中主要收藏皇帝御赐《十三经注疏》《二十一史》《古文渊鉴》《朱子全书》等而建。阁为木构建筑,二层,平面呈方形,周环走廊。庑殿顶,阁外柱有题联:“泉清堪洗砚,山秀可藏书“。
冯过等虽流露出想进去参观的心思,杨长孺只装不觉,只好作罢。毕竟此处所收藏书籍多为珍贵孤本、古本,便是书院弟子也是等闲难得一入,更何况是外来客人。
鹿豕与游,物我相忘之地。泉峰交映,仁智独得之天。
转过圣经阁便是书院核心处——明伦堂。
明伦堂,又名彝伦堂。南唐知府翟溥福建。砖木结构,白寺灰瓦,人字形硬山顶,四开间,前有走廊,系书院授课解惑之处。
书院今日恰逢休沐日,部分学子或回家或访友或游玩,留在书院的,或在桂树下,或在溪流畔,或在桥石边,手持书卷或高读或默诵,貌甚洒脱。见杨长孺领着人到处游逛,只默默的看上一眼便做自己的事。
而这明伦堂百多间教舍更是只有寥寥数人在自学,倒是便宜了冯过等观览。
院中设六边形石桌一张,桌下石柱刻有精致的浮雕狮子滚绣球、猛虎下山、奔马以及狼嚎图案,石桌周围另设六个青石鼓墩。院中有两株老桂树,朱子爱桂,花圃正中果然是桂花树。院中还有扁柏、地栽麦冬、马褂树、芭蕉、棕树、柳杉、水杉、罗汉松等各色树木。金秋时节满树桂子,小院中香气四溢。在这里傍树读书,依风濡墨,真是修心养性的好去处。
此间处处可循朱夫子足迹。当年,其知南康军时率百官造访书院,时书院残垣断墙,杂草丛生。
夫子非常惋惜,乃责令官员,修复白鹿洞书院,并自任洞主,制定教规,延聘教师,招收学生,并划拨田产给书院经营。
夫子为了培养人才而制定《白鹿洞书院揭示,集儒家经典语句而成,便于记诵。提出了教育的根本任务,是让学生明确“义理”,并把它见之于身心修养,以达到自觉遵守的最终目的——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见到刻于壁上的那一行行字,众人仿似见到儒裳宽袖的夫子负手而踱,一个个字自他口中缓缓淌出,穿越历史长廊,一一响彻耳畔。
一番静默追思过后,在杨长孺的引领下,众人由明伦堂向北,便到了后屏山,远远望去恰似一幅碧绿的屏风,上衬托着一座两层楼台。
“下层为鹿洞,上层为思贤台。”杨长孺解说道。
走到近处,冯过几人稍稍愕然。所谓“白鹿洞”只是一个山壁上挖出的半圆形石洞,高宽皆丈余、深两丈余,内墙砌以花岗岩石、地铺石砖,皆较平整,一只小石鹿蹲卧在石基上。
杨长孺却无丝毫尴尬,道:“白鹿洞名震天下却无洞,虽有名无实,然开洞则可以使先哲遗迹不泯,使后人之景仰愈久愈切。”
好吧,你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白鹿洞没甚看头,纪念意义多些,众人又上二楼。
思贤台,乃是当年曹汴建亭台上,寓“睹台思贤”之意,故名思贤台。台平面呈正方形,亭为木结构,平面呈正方形,歇山顶,双层斗拱托檐,中开一门,四边有木制花窗,前护花岗石质围栏。台上四周有石板围栏,栏中镶有石刻,有诸贤所理“理学渊源“、“思贤台”、“仰止处”、“空中楼阁,静里乾坤”等墨刻。
立于台上,但闻桂子飘香,见枫叶流丹。极目远眺,但见青山郁郁葱葱,翠色尽染,又有那云雾缭绕,层峦叠嶂,迷朦绰约。这份秀美可为诗,可入画,可放歌,可佐酒。
冯过只觉诸多情绪在心头酝酿,不吐不快,乃高声吟诵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刘几徐元杰等亦在为美景当前而激奋不已,听冯过又开始装逼,早习以为常,皆作无动于衷状。唯杨长孺初见解元公,被成功震慑,偶像哪,乃期期地问:“此为冯解元新作么?可有全文?”
不仅有对青山的投射,还有青山对自己的接纳,得意之分享,回环往复而绵绵不绝。此句是何等的浪漫与洒脱啊——遥遥相望,青山呈现在眼前,那幅妩媚多娇的模样让人怦然心动,青山巍巍,潇洒自在,不拘于一板一眼的布局。推己及人,与青山相望的过程中,青山也该是对眼前之我也有同样的认知。
文人相轻自是不分年龄段的,杨长孺出身名门,又有个文宗先生,免不了有几分傲气,哪会轻易推崇别人?但冯过无疑是个意外,从他流传在外的作品来看,诗词有之,散文有之,甚至还有话本,诸如此类,每种文体都精擅。
如李燔这等“见多识广”对文字相差敏感的文坛大咖亦是惊赏不已,言称冯改之制文功力精湛,观其院试时文令人称绝,便是放诸乡试甚至会试亦可过关,对《师说》、《陋室铭》和《菜根谭》更是赞不绝口,连称此子大才,不仅在同辈中出类拔萃,便是放诸天下亦不可多得。
而受父亲影响甚大的杨长孺则是折服于冯过的诗词功力,自觉是万万写不出如此文字的。此时听得对方随口吟说的句子,不由得激动起来。
冯过怔了怔,看看满脸求知欲的杨长孺,决定给杨万里(李燔)一个面子……咳咳,有些嘚瑟了哈,遂将原是大辛大作的那阙《贺新郎》诵念出来。
诸人品嚼词中“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只觉冯七郎实在是有张狂资格的。至于“知我者,二三子”竟是十分应景,徐元杰刘几沾沾自喜,以“二三子”居之,甚至连杨长孺都有些莫名的窃喜。而“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这样的句子……夸张修辞手法嘛,没必要较真。
便在这时,一直充当隐身人的贾小春忽神色一紧,盯着远处湖面,那里有数十艘快船正疾速驶来,船上隐约可见人影绰动,看其驶进方向应该便是含鄱口。而那些船上并无任何旗幡,显然并非水师舰队,那么会是何路人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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