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曲水流觞”,乃是一种古代民间传统习俗,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初年,后来发展成为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其主要作用为欢庆和娱乐、祈福免灾。
夏历的三月上巳日人们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这项活动在后期便成了一些文人们的活动。其实就是在院子里挖一条小河,然后让仆人在河的上游将酒杯漂浮在河面上,当酒杯漂到哪位的面前时,那位就要去做一首诗。如果做不出的话就要去喝酒。
碧池萍嫩柳垂波,绮席丝镛舞翠娥。为报会稽亭上客,永和应不胜元和。
鹅湖峰原本就不高,山势平缓,溪流盘桓而下,九曲十八弯,倒是最适合“曲水流觞”。
松柏成林,奇石嶙峋,秋风送爽,幽香沁脾,更有丝竹管弦之乐萦绕耳侧,直似天上人间。
数十米的溪畔围了数百人,溪流弯折处挤满了人,几无立足之地。何也?谁都不傻,这种地方可是“风水宝地”哪,酒觞顺水流而下,在水势平缓弯曲之处必会稍停,漂到谁的面前,这人可是要表演节目的哦。嗯,此时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这可是出风头的大好机会,不尽力争取才是傻子呢。
昨日冯过三阙半出尽风头,声名大振,这不,隔日董小宛便吟唱起“浣溪沙”来,这是要火的节奏哪。若是自己也作出传唱的诗词,非止可在前辈跟前露脸,更可在美女那留下好印象,一举多得,自是要争取表现的机会。
至于那冯案首,大概是昨日已然用尽“存稿”,这会儿远离溪畔,摆出作壁上观的姿态。也对,他要是还有昨日那水准的词作,那才是真见了鬼了,精妙好词又非大白菜,可以论斤卖啊?
这些人还真是误解了冯过,对开了挂的他而言,诗词文章什么的的确不论斤卖,那是可以按箩筐称的。
只是,做人莫太高调,该装13时得装,该低调时也得低调,有那三阙半坐镇,这风头岂是等闲抢得走的?
这不,酒觞顺流而下,已有十余士子饮酒作文,大抵吟诵秋色、称颂文会,不至于拙劣不堪,却也实在谈不上精妙卓绝。
这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诗词歌赋、小说话本竞放光彩,却也是文化式微的时代,各种体载的文体各有吹捧者,但皆无执牛耳者。也就是说,现今的文坛缺少旗帜性人物,无论是在大定,还是在大燕、后辽抑或是西宁、云明。
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可归于二字:战祸。
自五代十国以来,中国始终处于四分五裂之状,南北对歭,烽火不息。无论是北方的隋、契丹、燕,还是南方的昌、楚、定,始终处于敌对态势,间或有和平期,却也不安稳。譬如大定与西宁,譬如大燕与后辽,摩擦不断,虽无大战事,但隔三差五的便会打上一战。
社会不稳定,何来发展一说?尤其是文化。
都会武功立国,文治安国,自古如是。时下将这治国策略做到极致的是云明国。
秦楚(北方契丹)时,段思平灭大义宁建国。都城羊苴咩城,国号大理,以其尊崇佛教,又称妙香国。
昔年楚太祖鉴于昌国的失败,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说“此外非吾有也”,大理国得以保全。云明段素英笃信佛教,刺文著述《传灯录》举行开科取士,以和尚读儒书者应考,这些人称“释儒”,官吏多从释儒中选任。
如今的云理国主乃是段誉,算是是个有所作为的君主,他明白与大定建立友好关系是立国之本。尽管大定与云理国的关系由于定太祖的“不暇远略”的方针而有所疏离,然而大理国仍然一直向大定称臣。段誉特别重视加强与定国的联系,入贡大理马、麝香、牛黄、细毡等土特产,还派幻戏乐人到大定表演,深得常佶的礼遇,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等。
云理国的政治制度与南诏基本相同,脱胎于军事民主制度,借鉴了中央王朝的政治制度设置,进行了民族内部的改革。云理三百余年间,云南各族人民与内地的经济文化联系继续进行。大定政权曾多次册封云理统治者为王。
佛教在南诏时传入云南,至云理时盛行。儒家的教条与佛教的道义几乎融而为一。儒生无不崇奉佛法,佛家的师僧也都诵读儒书,有所谓“释儒”(又称“儒释”),而且任用师僧为官。师僧也通过科举考试取得政治地位。可说云理国是以儒治国,以佛治心,多位国王都曾先后禅位为僧。
“家无贫富皆有佛堂,少长手不释念珠。”
这可真真是神操作。
佛的宗旨如果用一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心”。用两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放下”;用三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毕竟空”;用四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回归自性”;用五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一切皆成佛”;用十六个字来表达的话,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用白话来表达的话,就是“离苦得乐,圆满成佛”。
俺都举国信佛了,当然是向往和平毫无主动伤害性的,比乌龟还蜷缩的厉害,你好意思来盘俺?那样就太不道义了,我佛慈悲哪。
嗯,这波操作硬是要得,为其点赞。
但大定(包括秦楚王朝)真那么好相与么?答案自是否定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之所以容尔等苟且偷生,实乃吾无暇南下也。
秦楚立国后,与契丹人连年恶斗,国力大损,勉强维持住南北对歭的局面,哪腾得出手来南征云明?
到了常定王朝,政治生态愈发紧张,眼见着大燕与西宁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的结为同盟国,生恐这二位来个西、北夹击,本来应对大燕就占不了上风,再加上西宁,定然疲于应付,一个不好便有覆国之虞,唯有合纵连横、远交近攻才是上策。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后辽便是这位值得深交的朋友嘛。大定自是看准了这一点,哲宗朝时便与后辽勾搭串联……结为通国之好,以此震慑共同的敌人----大燕。
至于云理这位听话的小弟,许以些许好处便是了,值得利用一波。
再说回文化没落这事,亦是因国策使然。
大定立国之初,太祖、太宗二位帝王在一边与北方政权作时的同时,为避免新生的政权再次陷入分裂,重蹈楚王朝后期分裂割据的覆辙,提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通过变革科举考试制度,大量录用文官以压制武将,以求远离“武人政治”。
于是,与科举制度相伴而生的文人政治便逐渐取代了贵族政治和武人政治,大定由此建立起了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士大夫政治”,或称“文官政治”。
从那时候开始文人开始以儒家治国,同时也以儒家治军,大定也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了个绳索,随着三冗问题的越来越严重,绳索也越扣越紧。
“三冗”通俗点说就是“冗兵”、“冗费”、“冗官”。
前二者不提,就说说后者。“冗官”指的是官员,大定的职能部门众多,而且被层层细化,每一个部门都有好几个官员。就比如有的负责审批,但盖章不属于他管,得着其他人。这样细化的衙门带来的问题就是办事拖沓,且互相推诿。而越来越多的官员也就互相抱团,形成了朋党,最终结果就是尾大不掉。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得归咎于科举。大定科举取士的人数已经达到了秦楚的二十倍之多,社会重学风气逐步形成,在科举之下“求君于科场之中”以求飞黄腾达成为一种舆论共识。
“庠序不教之以道义,官司不考问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义,而朝廷辄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
大量官员并不想把本职工作和业务做好,反而盘算如何贿赂高官、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拉拢关系以求升迁得道的机会。
所谓“违法受赂,侵牟百姓者,往往而是也。”
政治生态便是如此,偌大的官僚体系几乎全想着钻营阿附,为民谋利都成了空谈,又哪有心思钻研学问?
到明宗朝时,文化发展便处于停滞不前之境,这数十年来,几已成了文化荒漠。
嗯,也不尽然。
当今圣上常佶长于书画并创“瘦金体”。这种字体瘦劲,有金石之感,故称为“瘦金体”。其特色在于,看似无肉,却骨中带肉,看似鲜有变化,却字字妙趣横生。每一个字都有其独特的韵味,字与字之间,画与画之间看似独立却皆有牵连,给人一种干脆利索,轻巧有力的感觉。
“瘦金体”一出,立即风靡大定,上行下效,仅书法之道倒是发展迅猛,时下书法名家便已远超昌、楚之和。
但是,秦楚末年,楚衰帝便是精于填词的乐律大家,多有名篇传世,常佶莫非要成为……定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