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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锋芒初露

二场覆试,冯过仍是头批放牌即出。
这院试相当于那世的初升高,难度不小,但也不算太难。
其实,在他魂穿至此时,那个时空的应试教育恰好在大变革中。
首先是中小学入学原则是“就近”。什么意思呢?即只能在户籍地入学,不准跨学区。这是要控制农村学生一窝蜂地往城区跑而导致农村生源流失过剧、农村学校空旷关闭。
另外,初升高的分数线控制严格,只让小部分学生上公立高中,其余大部分初中毕业生只能上中专、师范、职高等学校。这是让偌大的中学生群体提前分流到各个行业中实习,为国家早早培养各方面人才,算是利国之举。
至于义务教育十二年制……嗯,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那世,冯过可是经过中考、高考等各种应试考的,也算是大风大浪的趟过,这区区院试……好吧,不嘚瑟,心下确有几分雀跃。
九月初五,辰时,锣鼓声响起,信州试院的侧门打开,四名军士护着一名吏员,从侧门走出,他们的后面跟着两个衙役,其中一个衙役开口大呼。
“院试发榜,闲杂人等回避,不可挡道……”
这衙役笑容真诚中略带谄媚,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此人便是俗称的“唱榜官”,当然不是殿试时唱榜的礼部官员,而是衙门差役,唱榜乃美差,竞争激烈。
要知道这唱榜的,可以得到不少的喜钱,榜上之人,已经是秀才的身份,上前来看榜的时候,必定给喜钱的,尽管每个人给的不会很多,但加起来就不少了。
更有那城内闲汉,早早地抢占前头有利地形,听清唱榜官唱名,便火速告知同伴,或三五人,或六七人,力争第一时间赶赴新鲜出炉的相公家里报喜。
这才是真真的“生财有大道”呢。
张贴的第一张榜单为“附生榜”,共录四十名。
还没有取得廪生、增生资格的生员,通称“附生”,即“附学生员”。附学意为额外增取,附于诸生之末。附生原指在增生之外额外增加者,后则凡初入学者皆谓之附生。附学生员没有数额的限制。
随着唱名结束,榜上有名者神情不一。对于大部分寒窗苦读的童生而言,“附生”虽说亦是生员,但终有名不正言不顺之意,实无保障可言,但也总胜过落榜,可谓是希望与失望并存。但对于一小撮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便是惊喜了,这便算是有功名在身了,只要不自己作死,社会地位可是提高多矣。
沈致信一直立着耳朵细听,唯恐错漏。他心下有数,自己若不在此榜,必名落孙山。终于,唱榜官唱到第四十名:“上饶左溪沈致信……”
呃,孙山者也。
沈致信犹不确信,嘴唇哆嗦着:“过儿,恒哥儿,方才报的可是我的名字?”
冯过重重点头,大声道:“若是左溪再无沈姓致信者,那便是三舅你了。”
沈致信愣住了,喃喃道:“莫非真有与我同名同姓者……”
“幺叔……”自己并不在此榜,虽然心下忐忑,沈开恒仍是认真说道:“左溪并无第二位沈致信童生,恭喜幺叔榜上有名。”
两行清泪蓦然淌落,沈致信哽声低咽,作不得声。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差了些吧。冯过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哪,区区秀才而已,何至于此?若是中举甚至中进士岂不要崩溃发疯?嗯,范进中举,果真是道尽科举百味。
待瞧瞧乌泱泱的童生,其中不乏白发皓首者,都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又道“十年寒窗无人晓一朝成名天下知”,这院试方是读书晋身的踏板,就这般叫人疯癫成魔?
正暗自嗟叹,那衙差又将第二张榜单贴了上去。
这张榜录的是“增生”名单。
在廪膳生员以外,再增加的生员,称为增广生员,简称“增广生”、“增生”。增广意为增加名额,增加名额后,原额内者为廪生,增额者则为增生;增生虽无食廪饩的待遇,但亦有名额的限制。
此次信州院试共录增广生员三十人,与去年相比增加五人,盖因此次参加院试的童生人数增加了近百人。
嗯,榜单一出,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开恒被录了此榜,神情略略失落,但很快调整心情,一一谢过旁人的祝贺。
这就对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且是青葱少年,哪来那么多悲春悯秋的伤感?何必给自己诸多压力?
嗯,再多说说这“秀才”。
“秀才”原指“才之秀者”,“秀才”也叫茂才、博士弟子员、弟子员、庠生等等。上古曾称学校为庠,生员故又称“庠生”。在州、县学的叫“邑庠生”、“县学生”,在府学的称“郡庠生”、“府学生”。明宗时,又有因筹饷而特许,由捐纳取得府、州、县学的生员资格,此种生员称为“例生”或“饷生”。
啥意思呢?就是说,纵然院试被刷下来,亦可通过捐纳获取秀才功名。当然,例生和饷生只是身份代表,象征意义多于实在意义,几无可能去参加乡试、会试博取官身。也正因如此,这等秀才是为真正科班出身的读书人所不齿的,被叱为“污秽龌龊之流,耻与为伍也”。
又是一片嘈杂后,衙差终于贴上了第三张榜单,且笑嘻嘻地放缓速度,惹来一片叱骂声。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嘛,让人心痒痒牙痒痒。
此榜录的乃是院试一等名单,共二十人,称“廪生榜”。
廪生,即“廪膳生员”,由府、州、县按时发给银子和补助生活的生员。廪膳生员都有定额。廪膳意为公家提供膳食或享受公家膳食补贴(称为食廪、食饩、食廪饩),廪膳米人日一升,能供两人一日的膳食,换句话说,一升米一个人能吃两日。另,鱼肉盐醯之属官给之。且每年发廪饩银十二两。
可别小瞧了这“区区”十二两廪饩银。
《宛署杂记》一书中提到英宗景泰年间的油漆工、轿夫、清洁工的工资非常具有代表性:
一、在诸王馆选淑女、宫女,打扫夫每名三分;
二、装钉匠二名,每名每日工食银七分;
三、油漆匠三十八工,银二两二钱八分;
四、万历十六年谒陵,搬运男夫每名一钱二分银,女轿夫每名四钱八分两。
总的说来,凡是能够粘上为皇帝服务的行业,收入通常都还不错。
如果只是在市井间工作,少的每天三十文钱,多的每天七十文钱,而给皇帝工作,哪怕是打杂,可能每天就有几百文钱入账。当时一斤猪肉的价格是二十文钱左右,米价是二文五钱一斤。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能够购买四百斤大米。
嗯,颇有些那世公务员的意味。
也就是说,秀才即便什么活都不做也饿不死自己,不过这样坐吃山空会很穷,所以又有穷秀才之称。
不过,即便日后科举不顺,秀才们也可另谋出路,如以事塾师、充幕僚、行医、当讼师、看风水、下海经商等。
况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这也难怪区区一个秀才身份也令人趋之若鹜了。
不管怎样,这张“廪生榜”方是此刻最抓人眼球的,未曾上榜的童生们凝神屏气,望眼欲穿,心中祈祷着能榜上有名。
那衙差耍罢太极云手,终于让榜单示之于众。
因此榜只录二十人,圆圈处的名字较大,即便站在后面的人也能瞧个隐约。至于圆圈中央的那个名字更是大了一倍有余,想略过都不可能。
榜单甫一贴好,便有那报喜讨赏的闲汉闷声往外跑。好家伙,那动作,动若脱兔,几个闪转腾挪便挤出了人群,委实干净利落。
嗬,这人可机灵着呢,若是能第一个赶到案首家报喜,那赏钱必是少不了的。至于这榜上有名的九十名秀才家住何方、落脚何处,在城里终日厮混的闲汉们哪有不晓得的道理。
这时,唱榜官高声唱道:“崇宁三年信州府院试头名……上饶吉阳冯过,恭喜冯案首明年乡试连捷,大魁天下。”
“连捷”一般指乡试考中举人后,接着会试又考中进士。此时的“连捷”、“大魁”云云,自是唱榜官的奉承之词,但广场上千来人心思又怎会放在此等小节?尘埃落定后,未过关者难免悲伤失落,却也收拾心情恭喜新晋秀才相公,议论最多的自是“冯过”这个名字。
这也算是冯过的主场,自是有人识得这位上饶“神童”,要知道“信江书院”可是有四十几位参加此次院试的童生。
便有人高声道:“在下罗桥甘诚便是冯案首的同窗,皆是信江书院资先生的门下弟子。”
又有人曼声道:“鹅湖书院陈先生门下八都徐元杰贺冯案首文名远扬。”
一时间道贺声此起彼伏,端的是热闹非凡。有心人听了,心下甚觉酸涩,这些个发声者以“信江书院”的学生居多,此次竟是有十三人被录了秀才,其中更有四人在“廪生榜”。这信江书院是要起飞啊,清溪先生资既明之名亦是随之大震。
当然,最受关注的还得是冯过冯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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