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谦的夸奖,周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当年年少之时,这曲《长河吟》尚未完成。一日,我在林中推演琴谱,恰逢伯符打猎,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陈谦见状,抬步走进了凉亭,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周瑜对面。又拿起面前桌桉上的酒壶,给两人分别斟了一杯酒后,这才像一个合格的捧跟一般问道。
“然后呢?他帮你补全了琴谱,你引他为知己,从此生死相随?”
“不,他对我说,弹得这是什么玩意儿?柔柔弱弱的,影响他骑马。”
“噗哈哈哈!这倒真是他的风格,后来呢?你没动手?”
“动了,没打过。”
周瑜说到这里时,脸上还浮现出了一抹羞恼与无奈,陈谦笑的更大声了。
“哈哈哈,就这?那你之后是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
“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回去后,在琴谱之中加入了铮铮杀伐之音,然后他告诉我,杀伐不是坐在家中想象就能想出来的,想见识见识,就和他去军中玩玩。”
陈谦闻言,好奇的问道:“当时你两多大?”
“十二岁。”
“年少有为啊!我十二岁时,还在整日想着吃喝偷懒呢。来,敬你们的总角之交。”
两人碰了一下杯,周瑜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豪爽的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么一边闲聊,一边饮酒。不多时,桌上的酒壶便空了。
“啧!真扫兴。”
陈谦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确认它是真的一滴也没有了后,随手扔了出去,有些不爽的说了一句。
周瑜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从琴下拿出了一把折扇,摸索了起来。
“当初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我还真没想过,你我会有这样对饮闲聊的一天。”
陈谦闻言,脸上不爽的表情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问道。
“若公瑾愿意,日后有的是时间与我对饮闲聊。我家主公胸怀天下,公瑾你肯相助的话,定能得到重用。况且,孙伯符虽死,却留有家卷在世,你活着,也能更好的照顾他们,不是吗?”
虽然告诉过自己很多次,周瑜这种人一定不会投降。可陈谦依然不甘心,他想试试,这样的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
“我原本还以为,你陈子诚乃是通透之人。倘若易地而处,你可愿投降?”
周瑜摩挲这那把折扇,头都没抬的反问了一句。对此,陈谦唯有苦笑。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哈,我周瑜,终究是没能助伯符,成就霸业啊。”
落寞的叹息了一句,周瑜将手中折扇递给了陈谦。
“此言,周瑜受之有愧,如今原物奉还。”
陈谦看着眼前的周瑜,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周瑜的手推了回去。
“拿着吧,若你周公瑾都受之有愧,天下便无人有资格受此言了。你死后,我会将此物与你陪葬。顺便问一句,你的墓,放在孙策旁边,可么?”
周瑜本欲再言,听到陈谦的后半句话,愣了一下后,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没有遗憾了。”
“嗯。”
陈谦起身,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在了桉几上。而后转身,边走边说道。
“此乃我主佩剑,曾随我主平黄巾,破诸侯。死在此剑之下,也算对得起你周郎之名了。”
“多谢。”
陈谦没有回头,直直的朝着院落外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忽听周瑜朗声道。
“最后再送你一曲,如何?”
陈谦没有说话,亦没有回头,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身后响起了那熟悉的旋律,这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音乐。不过因为自己的缘故,眼下这首曲子,却早已被许多人熟知了。
陈谦不自觉的开口,跟着旋律轻声唱了起来。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
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
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
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
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
半生遇知己,蛰人感兴深。
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
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抒怀襟。
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垅亩民。
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一曲结束,身后响起利剑出鞘的声音。陈谦沉默无语,直到亲卫将那把沾满鲜血的佩剑递给自己,陈谦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永别了,公瑾。”
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陈谦便离开了。至于身后的尸首,自有亲卫收敛。
“传令徐盛,尽快做好抚民之事。黄盖若是不愿投降,便…让他自尽吧。”
“诺!”
“嗯,引我去见阚泽吧。”
收拾了一下心情,陈谦抬起头,脸上的悲伤之色缓缓褪去。
该做的正事还有许多,如今可不到自己伤春悲秋的时候。
阚泽这位数学家,在初见时,陈谦就已经为他找好了位置。徐州学院的教习,类似郑玄那般。
当然,如果他愿意出仕,那就更好了。人家阚泽虽然是个学者,却并不迂腐,当官还是很有一套的。
阚泽的住处离的并不远,很快,陈谦就来到了他的门前。
比起周瑜那正规的府邸,阚泽的住处,实在是要寒酸太多了。
仅仅一处院落,两间房屋,别说比什么大家族,就算是一些比较富裕的平民,房子都比他大。
不过,这也不奇怪。阚泽出身并不高,幼时家贫,靠着借书才学得了这一身本事。如今他尚处于游学阶段,自然没有多余的财力添置府宅了。
挡住了亲卫,陈谦亲自上前叫门。不多时,门分左右,阚泽那有些不修边幅的身影出现在了陈谦面前。
“陈侯来的倒是比我预料的要早一些,请进。”
对于陈谦的到来,阚泽丝毫不吃惊。自那日苦肉计被识破,阚泽便明白了,自己当初在陈谦面前早已暴露。
既然人家已经看穿,却还对自己以礼相待,想来,是看中了自己的本事。
因此,阚泽断定,只要陈谦入城,必定会来找自己。对于出仕刘备之事,阚泽并不拒绝,也没有什么压力,反正他又没有出仕孙策,算不上背主。
不过相比出仕,阚泽更好奇,陈谦究竟懂不懂数算之道。
俗话说:钱压奴辈手,艺盖当行人。对于蝇营狗苟的小人来说,一点金钱足够他们替你卖命。但如果是有本事的人,你就得在他们擅长的领域胜过他们,才能让人家对你心生敬佩。
因此,陈谦进屋之后,随手拿起一杆笔,在纸上画了个圆,然后在圆内连了一道线。
“先生可知,此圆,面积几何?”
“陈侯果然深通数算。”
阚泽感慨了一句,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必然是对数算之道极有研究之人。而且很巧的是,陈谦的问题,也是他最近一直在琢磨的问题,这让他顿时就将陈谦引为知己。
“跟我回徐州吧,我那里有些关于数算的书,想必德润会很感兴趣的。”
阚泽:…
大哥你这么直接,我有点不习惯啊!咱这个时代,不是应该先说点别的,畅谈一番理想之后,再入正题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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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阚泽本人其实也不是个喜欢多说废话的人,闻言便点了点头道。
“如此,有劳陈侯,泽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