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
林叶坐在台阶上,感受着这七月中的夜风,也就是这个时候的风还有些清凉之意,此时正值夏季,歌陵城的白天热的像个火炉。
林叶已经在这坐了好一会儿,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
虽然回歌陵还没几天,可每一天对于林叶来说都很好,非常好。
林叶也知道,就连他的部下可能都会觉得他最近几日行事过于狠厉。
他不在乎。
这些事,这些人,怎么处置怎么应对,都是他在脑海里想过无数次的。
那些画面,当然也就出现过无数次。
如果小姨谢云溪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阻止他用这么狠厉的手段杀人。
林叶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把小姨带上,也没有把子奈带上。
就在这时候,有脚步声出现,林叶并没有动,还是坐在那像是发呆一样。
隋轻去缓步走过来,他故意让脚步声沉重了些,就是想告诉林叶是他来了。
在台阶上挨着林叶坐下来,隋轻去也抬头看着夜空。
林叶问:“吃过饭了?”
隋轻去看着夜空回答:“吃过了,也喝了些酒。”
林叶点头:“一样。”
隋轻去道:“你不怎么喜欢喝酒。”
林叶侧头看了看他:“你不一样?”
隋轻去道:“你并不了解我。”
林叶笑了笑:“你一样。’
隋轻去也笑了笑。
是啊,都一样,他们这样的人不管喜欢喝酒还是不喜欢,都不能经常喝酒。
喝酒就可能贪杯,贪杯就可能误事。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中,他们每天都可能要面对很多凶险,因为贪杯而导致有人丧命的事不是没发生过,所以后来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戒酒了。
今天隋轻去说喝了些酒,料来那些跟着他的斗笠刀客也都会喝一些。
不会多,但必须喝。
因为今天,杀了那个赵敬临之后,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报仇开始。
“我以前喜欢喝酒。”
隋轻去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当年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才多大,正是大好年华意气风发的时候。
大将军刘疾弓也喜欢喝酒,无事的时候,就会和自己的亲兵们一起痛饮几杯。
隋轻去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现在也喜欢。”
林叶随即笑起来。
他说:“其实我说不上喜欢喝酒,只是觉得有些时候就该喝酒,我到现在,也尝不出酒的滋味有多好......可能是口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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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把隋轻去逗笑了。
隋轻去道:“有人说,越是喝不出酒好喝的人,越是能喝酒。”
林叶笑了笑。
隋轻去看着他笑,也跟着笑,林叶问他笑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
他想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也应该多笑笑,可是这话对于他来说肉麻了些,他这般顶天立地的汉子可说不出口。
哪怕,他觉得作为兄长,说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才对。
“兄弟们都说,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隋轻去道:“本来今日我不想来,觉得你该多歇歇,可他们都逼着我来,要我来替他们说一声......”
林叶不等他说完就摇头道:“如果当初选择我就是为了这一天,那么该说谢谢的是我,你替我歇歇兄长们。”
隋轻去点了点头:“好。”
“明天要去干什么?”隋轻去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林叶道:“不需要,最近一段时间都不需要,这里是歌陵,是天子的大本营,也是王洛神等人的巢穴。”
他看向隋轻去很认真的说道:“之前在赵府你们露了面,王洛神一定会死死盯着,过阵子我再找你,你们都要好好的藏着。”
隋轻去道:“说到藏起来,这天下间哪有比我们更会藏的人。”
这话听起来带着一点点傲娇,可实际上都是苦楚。
这么多年来,他们藏的多辛苦才不会被人追杀致死?
为什么林叶报仇说一定要灭门?哪怕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他的性格他也坚持着。
他不怕遭报应,什么都不怕。
就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敌人就是这么干的,如果是他们落在敌人手里,那么下场会更惨,如果是敌人报仇,那么手段一定会更凶残。
不要说报仇,那些人想除掉谁的时候,最基本的打算就是灭门。
想想大将军刘疾弓,他和他的四个儿子怎么就都能死在战场上?
大将军修为超绝,他的四个儿子也一样实力强悍,就算是被围困,一个都没能突围出来?
要杀就杀干净,这是敌人教林叶的。
婆婆后来能不死,可不是那些人有怜悯之心。
现在林叶怀疑,不仅仅是有那么多自己人在暗中保护婆婆,连天子也一定安排了人。
婆婆是天子的旧识这是原因之一,哪怕不是旧识,天子也不能让大将军真的被人灭了满门。
“那我就先回去了,告诉兄弟们全都藏好。”
隋轻去起身,看向林叶道:“老样子,需要用到我们的时候......”
他指了指天空。
林叶嗯了一声,想起身却被隋轻去按住肩膀。
隋轻去说:“你坐着你的,难得你能歇歇。”
林叶就没起身,看着隋轻去走远,消失在这有几分清凉之意的夜色中。
隋轻去问他,明天干什么?
事情好多啊。
林叶哪里会有时间,真的只是坐在这台阶上看着夜幕放空自己?
他有太多的事需要思考,有太多的细节需要完善。
如果小姨在这的话,一定能帮他把不足的地方补充好。
可这,不是小姨该来的地方,也不是小姨该来的时候。
林叶再次抬头看向夜空,那繁星之内,似乎有答案在。
如今这歌陵城里凡事做官的,其实都有些心慌,只是这心慌的原因各不相同罢了。
和林叶有过节的那些人,害怕下一个被请到府衙去的就是自己。
和林叶没有过节的那些人,则担心林叶这样干下去会不会就真的走上谋反那条路?
按理说最该着急的人就是辛言缺,可实际上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如果安排了这个大局的陛下见到他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脸发白。
他也不是一直都在宁未末的家里藏身,他想出去逛逛的时候,倒也没谁能拦得住,也没谁能轻易发现。
以他现在的实力,他有这个资格肆无忌惮。
这歌陵城里,他唯一不敢去随便逛的地方,真不多。
一个是王洛神的石桥山庄,因为辛言缺知道王洛神一定藏着很强大的实力,不仅仅是王洛神自身修为,还有王洛神养着的那些高手。
另外一个,就是庆余河边上的那座皓园。
皓园里那位神神秘秘的大人物到底有多恐怖,辛言缺其实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他师父老掌教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他,惹谁也别去惹皓园的人,否则连我都保不住你。
他问起皓园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老掌教也是闭口不谈。
问的急了,也只是告诉辛言缺说,那个人是个女人。
当时还年少的辛言缺撇了撇嘴说......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师父说......你懂个嘚儿。
此时此刻,辛言缺就在庆余河岸边闲逛,他做了易容,他易容的手艺极好,就连老掌教都不止一次夸过他。
老掌教说,一个人有什么天赋,就注定了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辛言缺最初觉醒的天赋,诸如逃遁,隐匿,易容,这些老掌教都很欣赏。
并且直接表达过他的态度,老掌教说......从你现在展现出来的天赋看,你不是什么好人。
首先打开的天赋就没一个是光明正大的,全都是......贼天赋。
辛言缺现在真想去皓园看看,因为他现在也有些心神不宁。
宁未末跟他说的很直接,宁未末担心如果没人能控制林叶,那林叶说不定就真的会走上那条邪路,而且这条路只要迈一步,就收不住了。
宁未末担心的不无道理,辛言缺也就跟着有些担心。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看待人生的态度就两种,与他有关的事,他大概都会觉得无所谓,与他无关的事,他大概都会觉得无所屌谓。
可这毕竟是特殊时期,大玉的存亡,中原的江山,都在林叶一人身上。
林叶就站在一个路口,往左走是反贼,往右走还是反贼。
但这两个反贼不一样。
辛言缺曾经想过,如果他是林叶的话,那是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想了很久,他确定如果自己是林叶的话,那就反他个球的。
左边是反贼右边也是反贼,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但下场可不一样,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当个真的?
假反贼出力不讨好,最好的结果是落得个假死隐退。
真反贼......想想就特么爽啊。
所以他是想,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求见一下皓园里那位大人物。
辛言缺知道自己现在修为很强,他有自负自己就是当今上阳宫内的第一人,毕竟老掌教不在歌陵,玩个球的去了。
但,辛言缺也知道,林叶现在的实力应该不比他弱,就算弱,也是毫厘之间。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高手,能在那左右摇摆大局不稳的时候出面。
可是在皓园附近已经转悠了好几圈,辛言缺还是拿不定主意。
老掌教说过,那位大人物喜怒无常,要么是因为经历过什么悲惨之事所以心理就变态了,要么是她天生就变态。
反正在老掌教的话里,那位大人物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麻烦。
辛言缺还是第一次,在他师父提到某个人的时候,既是一脸的佩服又是一脸的厌恶......也不能说是厌恶,反正是不喜欢。
天子在离开歌陵城之前,曾经找辛言缺聊过。
如果到了他不能决定的时候,可以去皓园请教一下那位大人物。
但天子也说了,你去,人家也未必见你,见你,也未必给你好气,给你好气,也未必把你当回事,可能只是客气客气。
天子是人间最高的那个人,老掌教也是。
两个人间最高的人,都对一个人有着不可理解的惧意,这就很有意思了。
就在辛言缺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走到他身边。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问:“我家主人让我来问问,上阳宫的掌教是很缺钱吗?是去不起皓园吗?”
这话把辛言缺吓了一跳,心都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