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小千户
从此一盘散沙的戎羌,统一在了同一面旗帜之下,而手中高举着这面旗帜的,会是大齐朝廷从所未见的一个强大对手!
是年,北方草原遭受寒灾,草地被冰霜覆盖,无法养活牲畜人口,于是达利可汗便召集戎羌二十余万大举南下,准备劫掠一番,以便全族老小安然过冬。
戴鸾翔早就预判出了达利可寒的意图,知道其并没有窥视中原的野心,不过是为求生存,谋些好处罢了。
况且达利可汗刚刚统一戎羌,正是兵锋锐利之时,与其正面相争或许能赢,但也势必会付出不相称的代价,因此便力主在边关开放贸易、再由朝廷颁下赏赐,这一段兵祸十有八九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然而此刻朝中政争未熄,一听说有“互市”“赏赐”之类的词眼,便有神经紧张的御史言官,往丧权辱国上靠。
这下顶上了政治正确的大帽子,哪怕就是心里赞同,可是谁也不敢公开支持戴鸾翔的主张。
而此刻的皇帝也想希望在边关打一场胜仗,通过这一场大胜来压制住朝廷里各种纷繁复杂的言论,于是便匆忙颁下圣旨,要戴鸾翔率军同戎羌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并且在圣旨里还信誓旦旦:“原戎羌各自为政无一举荡平之善谋,现顽匪合兵一处乃毕功于一役之良机。”
但是皇帝显然没有把这笔账算明白:戎羌零零散散的时候,朝廷都没有办法击败他,他们要是形成合力了,哪来的自信可以将其正面击败呢?
然而皇帝的圣旨不可违抗,虽然戴鸾翔的脑子比谁都清醒,但是顶着皇帝的旨意,他也只能勉强出战。
此刻戴鸾翔依旧满怀信心,就凭自己的军事才能,就凭自己这么多年带出来的精军,就凭自己在戎羌之中崇高的威信,亲率二三十万大军出边武装巡游一番,就算无法将戎羌主力击败,但是多少打上几场胜仗,然后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并且这样一来,既能够在戎羌面前展示自己的肌肉,又可以在皇帝面前交差过关,岂不是两全其美?
后来戴鸾翔自我反省的时候,认为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
在同戎羌的几次短暂的交锋之后,戴鸾翔虽然也取得了胜利,并且取得的战果是之前的好几倍,但这暂时的辉煌战果背后,却是一个可怕的趋势——那就是戎羌各部落再也不是各自为战,互相看好戏,而是懂得互相援助、协同配合。
两次作战,戴鸾翔都是先击破了一小股部队之后,便迅速有好几股部落赶来增援,戴鸾翔不愧名将之名,立即改变策略搞围点打援,并在得手之后迅速撤离,避免同戎羌主力骑兵交手,这才攒下了超过以往的功绩。
皇帝看了几场大胜的捷报之后也是龙颜大悦,接连下旨要戴鸾翔乘胜追击,一举荡平戎羌!
这时的戴鸾翔,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觉得只有趁戎羌尚未完全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先将其彻底击败或者予以重创,否则一旦其羽翼丰满,恐怕就难以收拾
了。
因此战况发展到这个时候,戴鸾翔对于皇帝的旨意已经不是阳奉阴违了,而是决心遵照皇帝的旨意,和戎羌狠狠地打上一仗。
但是打也要有适合的打法。
根据戴鸾翔获得的情报,北方草原遭受的冻灾愈演愈烈,达利可汗又是一下子云集了二十万大军,保证最基础的吃喝都成了大问题。
这样情况就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一直以来,中原王朝对于游牧民族的后勤上的劣势,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优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摆在戴鸾翔面前的,就不是将戎羌击败的问题了,而是要想办法将其全部歼灭。
彼时的戴鸾翔从来没有握住过那么大的优势,正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时候,于是他从各地调集军力,凑了足足有五十万人之中,并且以野驴岭为中心,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就等着达利可还耐不住性子、丧失了警惕心,一头就往口袋里闯。
这样就能将戎羌的全部精锐一举歼灭,这一仗打下来,可以将困扰大齐朝上百年的边患一举平定,至少也能打出五十年的和平。
然而达利可汗也不愧是人杰,虽然本身的困难也不小,但死活就不上当——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戴鸾翔面前露出破绽,却始终都没有把自己的要害全部暴露出来。
这时候,其实戴鸾翔只要随便抓住一个机会,大军压上猛攻一阵,就是一场大胜利,但是这时戴鸾翔考虑的是“毕其功于一役”,寻常的小胜小败,根本就不放在他的眼里,始终在耐心的等待一个最后决战的好机会。
然而带戴鸾翔有耐心,皇帝的耐心却不多了。
前线集结了五十万部队,每天吃、喝、拉、撒耗费的银子就将近十万两,却迟迟不见戴鸾翔有发动进攻、结束战争的迹象。
皇帝的确急得心急如焚,然而出于对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信任,这时的皇帝倒还能够沉得住气。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里出现了这样一种声音:魏国公、三道节度使戴鸾翔拥兵自重、手握重兵,但就是不与戎羌决战,图谋甚不可问!
这种恶意的揣测原本就十分没有道理:要是戴鸾翔真的图谋不轨,那他手里已经掌握了那么多的军队,并且朝廷腹地已经空虚,他又何必在戈壁滩上喝风吃沙子呢?
还不赶紧麻溜地率领大军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把你们这群多嘴多舌的乌鸦全部拔了毛?
然而出于对权力天生的独占欲望,皇帝还是对戴鸾翔产生了疑问,而皇帝设置在前线的耳目也不断报告,说是前线战机不断,但戴鸾翔始终是按兵不动。
这就进一步加深了皇帝的怀疑。
为了解除自己的怀疑,皇帝便找来宗室之中唯一通军务的皇亲国戚毅亲王,想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毅亲王的身份也十分特殊。
他除了是皇帝的亲叔叔、先帝的亲弟弟之外,还有着另外一段身份和经历,那
就是前任皇帝的有力竞争者——也就是说,毅亲王当年是可能登上至尊之位的。
那时的毅亲王那也是一表人才,并且被父皇委以在外领兵的重任,并且不断地称赞当时的毅亲王为“帝王家的千里驹”,以至于朝堂之上废长立幼的呼声不绝于耳。
然而最终登上皇位的,依旧是毅亲王的皇兄,也就是今朝的先帝。
毅亲王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当今皇帝眼里,自己这个能够威胁他帝位的亲弟弟,就是一根眼中钉、肉中刺,呆着不动尚且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乱说乱动就更是寻死之道!
倒不是皇帝有意来为难你,就怕有些想要踩着你上位的卑鄙小人来挑你的麻烦,在皇帝耳边进谗言,一句、两句的,皇帝还可以不闻不问,但是说的多了、说的久了,麻烦自然就来了。
于是毅亲王果断地辞掉了身上所有的差事,更加不会掌握军队,从此不问政务、放浪形骸、四处游玩,做出一副丝毫没有野心的样子,就准备当个安心太平的王爷了。
皇帝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这位亲弟弟虽然才干或许比自己还强一些,却也不是那种会阴谋造反的卑劣之徒。
因此皇帝虽然恩宠有加,但也遂了毅亲王的心愿,从来不派他去做什么军事、政务,任由他修身养性、嬉笑人间。
直到前任皇帝死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登基,因为朝廷里缺乏可用的人才,政局也不是十分稳固,这才不得不请毅亲王重新出山主持大局。
不过毅亲王这么多年不问朝廷大事了,他去分管这些事务,也不过每天过去签个到、点个卯,蹲在那里告诉别人不要乱来之外,也从来不会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就好像那年毅亲王奉旨巡视江南,出大主意的,都是他的侄子、当今皇帝的弟弟康亲王。
不过毅亲王的威望就放在那里,有他坐镇,底下官员办事也麻利、干净一些,于是乎,手下缺人可用的皇帝便将毅亲王视作了肱股之臣。
于是皇帝便会问出那一句事关重大的问题:“戴鸾翔,此人可靠吗?”
戴鸾翔可靠不可靠,毅亲王还能不知道?
别说是存有什么二心了,哪怕就是他办事懈怠一点,大齐朝的北方战线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这一点毅亲王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因为实际上,戴鸾翔就是从他手里慢慢崭露头角的,他算是戴鸾翔的老上级了。
可是既然皇帝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并且是对着毅亲王问出来的,那就说明皇帝心里面已经产生了怀疑,或许不过正是在寻找证明自己这种怀疑的证据而已。
这时,毅亲王就做出了一个令他无比后悔的回答,他既没有力保戴鸾翔,当然也不可能落井下石,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皇上,说戴鸾翔要造反,就是杀了老臣这颗白头都不会相信。但是军中既然有这样的传言,那于军心不利是肯定的。要老陈讲,或许临阵换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