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詹歧睿走了,李盛袭似是才松了口气,她收好了银子,又叫人来收拾碎瓷片。容治略带歉意的看着李盛袭,他神色复杂而又未名,“今日,多谢曲娘子了,还请曲娘子为我拿些伤药。”詹歧睿那一拳头可下手不轻。李盛袭点了点头,仍旧去拿药,她对着容治面色如旧,只是较之以往的温润而添了几分疏离。容治知道是什么缘故,无非就是因为他方才对着詹歧睿说的话,那可是实打实的奸佞之语啊。这位曲娘子不因此将他赶出去,并且还愿意做他的生意,也足见医者仁心了。更何况,方才也是她拦下了詹歧睿。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应该感谢她。李盛袭帮容治包好了药物,又漠然无声的递了过去。“多谢曲娘子。”容治又是道谢。李盛袭点了点头,又别有深意的嘱咐道:“不必客气,只是容御史日后,还是要好自珍重才是。”这是好自为之好听些的说法。这位曲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骄不谄,不卑不亢。容治并没有计较,拎着药材就走了。他刚走,李盛袭就垂了眼眸。容治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的炫耀他得了权柄。更何况,他所得到的东西,在旁人眼中是煊赫的权势,于他自己而言却未必是如此。彼之蜜糖,汝之砒霜。他是在激詹歧睿。但是他为什么要激詹歧睿呢?他此的情况,激怒詹歧睿对他没有什么好处。接下来的日子里,令李盛袭意外的是,容治对上那群副考官不带任何的手下留情,他十分的雷厉风行,很快就顺藤摸瓜的抓到了泄露考题的人,严刑拷打之下,他将能够下狱的人尽数下狱。这一切在朝中清臣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件事交由管党处理,只能是广行诛连。他再牢里下手也十分的狠,有不少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他一开始只是抓捕那些售卖考题的人,到后来,他甚至抓了学子进行严刑拷打,其中有不少,都是詹歧睿的同窗。“詹郎君,求求你救救我夫!”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妇人跪在了詹歧睿的跟前,她哭的不能自已。“徐家嫂嫂,你这是做什么?你快些起来?”詹歧睿惊慌失措,他看了一眼妻子,孟氏赶忙去将严氏扶了起来。严氏是他的同窗好友徐益、徐嘉善的妻子。与詹歧睿的名门贵子身份不同,徐益不过是庶民出身,父母不过是织鞋贩履之徒,家境贫寒。但是徐益的才华却丝毫不逊色于他,有些见解甚至在他之上,他对其无比敬仰。他们同是下丘认识,自读书之时便早早相识,知趣相投,互相引为知己,此次进京赶考,也是一道同行。“嫂嫂,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要着急,若是徐郎君真有什么事,我与夫君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孟氏将严氏扶起来坐下,她又递了帕子给严氏,轻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严氏才勉强忍住悲痛,只是声音依旧凄然,“今日一大早,就有官兵闯入家门,将夫君拿了去。詹郎君,夫君的人物品性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杀头的大罪。再者,我们家徒四壁,考题价值千金,我们又怎么可能买得起考题?”詹歧睿脸色一沉,他不可置信的问道:“嘉善兄也被他们捉去了?”严氏点了点头,又凄然说道:“可恨那些官兵竟然不听我们一丝一毫的分辨,毫不留情的就将人拿走。夫君稍有反抗,他们就重重责打,这要是进了牢里,还不只要受多少罪啊。”“惶惶神都,天子脚下,竟有如此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事,当真是令人不齿!”孟氏愤恨道,她出身清贵名门,饱读诗书,最不耻奸佞小人,她忍不住怒骂:“容治为虎作伥,一朝得志,便张狂至此,他必得报应!”严氏闻之,更是声泪俱下,“容治嚣张至此,只恨妾不过庶民,难以与之相较,还往詹郎施以援手,莫叫夫君横死狱中啊。”说完,又是要拜,孟氏赶忙拦住,她满脸担忧的说道:“嫂嫂……夫君与徐郎君本就是知己,伸出援手自是份内之事,你不必如此的。”孟氏了解自己丈夫的性格,詹歧睿其人嫉恶如仇,又岂会看着自己的同窗知己落难。詹歧睿也点了点头,“是啊,嫂嫂,你且放心,此事,詹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得了詹歧睿的承诺,严氏才稍稍安心。孟氏又宽慰了两句,这才将人送走。送走严氏之后,孟氏便不由得叹息,“如今朝中小人当道,蒙蔽天子,以至于大权旁落,忠臣蒙冤。夫君虽答应了徐家嫂嫂,我知夫君急公好义,只是夫君也只不过是小小学子,虽有皇室血脉,但又能有什么办法救人呢?”毕竟,就连太傅都被迫辞官了。詹歧睿抿了抿嘴,“走些门路,打点打点,用些黄白之物,约么还是能够将嘉善兄救出来的,夫人不必担心。”孟氏欲言又止,温和的眉宇之间是掩盖不过的忧虑。“纨娘,你怎么了?”詹歧睿有些疑惑的问。“此次考题泄露,牵涉极广,有不少学生都买了考题,他们被抓,并不无辜,怪只怪自己的贪念作祟,怨不得旁人,理应国法处之。只是如今奸佞当权,广织罪名,蒙冤落难之人,又何止是徐嘉善一人呢?这牢狱之中,只怕还有千千万万个徐嘉善。夫君心怀大志,从前不畏奸佞,敢于直陈宦官罪事,如今难道就只能用黄白之物救出挚友了吗?”詹歧睿一把抓住了桌角,他看着自己贤达睿智的妻子,“依夫人的意思是?”只听妻子又继续说道:“荀子云:‘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夫君从前擅长做什么,如今放手去做便是了。”詹歧睿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明白了孟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