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息凡来到卧室,紫静跟他走进来。
“不是,这么大一间卧室,居然只有一张床!”
自从来到这个小楼,苍息凡没有来过卧室,睡床太奢侈。
苍息凡的认知中有三间卧室,没有三间卧室太过不合时宜,五间六间卧室不稀奇。
可只有一个卧室。
这是他见过的最大卧室,整个第二层都是一间卧室,五间卧室拼在一起比不过这一间,所有的家具一应俱全,没有金碧辉煌,没有雕梁画栋,装饰简朴,但紫静却知道这些平凡无奇的装饰的昂贵之处,空气中充斥着大自然清新的味道。
“我们两个人,一张床怎么睡?”苍息凡下意识问道。
紫静低着头,不敢回答。
苍息凡一拍脑袋,这是故意的。
“大人,要我给您暖床吗?”紫静儿怯生生问道。
“别!”
苍息凡道:“你要跟我一起睡,姑娘,这顿晚餐让我很吃惊了,枕边人难防,我可不愿意做冤死鬼。”
紫静道:“主人,您是怀疑我对您不利吗?奴婢不敢。”
苍息凡道:“你现在不敢,不代表等我睡熟了之后不敢,我不要睡梦中枕边人手起刀落,一条小命没了。”
紫静道:“大人,您希望怎么做?”
苍息凡道:“你睡床,我打地铺,中间用一道结界隔绝。”
紫静抿了抿唇,眼眸中透出一丝温馨:“谢谢您,把床让给我。您或许不放心我,但我们可以一起睡的。”
走进那张双人床,规规矩矩的双人床,只是四根床柱上分别拴有四条半米长的锁链,银色的镣铐与锁链相连接,从长度来看正好可以锁住一个人。
“这设计,我佩服。床上还有锁链,这是贵族公子跟婢女玩SM的道具吗?好贴心的设计,镣铐上居然有缓冲垫,毛绒绒的,摸上去很舒服。”
苍息凡想象了一下一个姑娘锁在床上,四肢叉开,任人摆布而无法反抗,他的心中升起了邪恶的念头。
“来,床上去。”
紫静眼神一亮:“您要跟我做那个吗?”她欢天喜地上了床。
“把手给我,锁起来。你的脚脖子摸上去很舒服,手感真好。好了,你试着挣扎一下。”
紫静表示挣扎不开。
苍息凡道:“静儿,问你一下,你这么锁住了手脚,睡不睡得着。”
紫静嫣然一笑:“主人,可以的。我在训练营的时候,从来没有正常睡觉过。有时候身上压着个沙袋,有时候五花大绑,不要说锁住手脚躺在床上,吊在天花板上也能睡着。”
她们训练营的锻炼比军人还要可怕,能与特种兵媲美,紫静站着也可以睡着。
苍息凡把钥匙放在床头柜上。
“好,上洗手间跟我讲,不用考虑我是不是在睡觉。”苍息凡从柜中找出一床被褥,在床边打了个地铺。
“主人,您不跟我一起睡吗?”
苍息凡一脸茫然,明知故问:“不是说了吗?你睡床,我打地铺。”
“这怎么好意思,奴婢是伺候主人睡觉的,怎么可以让主人睡地上。”
苍息凡给她盖好被子:“好了,这是你最后一个晚上,好好睡。”
关了灯,苍息凡钻进被窝。
白家庄园的气温是有点低的,苍息凡蜷缩着身体,双手捂着脚,双脚冰凉。
最后一个晚上?什么意思。
紫静不明白,这为什么是最后一个晚上。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故意只画七百个星法卷轴,让侍卫活活打死她。
“主……”
紫静没有开口。
不至于弄死她,他对她的关心不是假的:让她睡在床上,允许她叫醒他,特意给她盖好被子。
“主人,晚安。”
这一晚上,噩梦连连。
清晨第一缕阳光进入了这个小楼,窗明几净,打地铺的苍息凡伸了个懒腰。
他站起来,看着在床上熟睡的少女,犹如一只可爱的猫,乖巧、迷人、绝色,一缕阳光落在了浓密的睫毛上。
苍息凡坐在床上,托着下巴,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真是迷惑人呀,可,我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天亮了,苍息凡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脸上的泪痕。
“这是……主人,您……不好。”她刚要起身便彻底锁死了,又得躺在床上。
“奴婢懒惰成性,擅离职守,罪该万死。”紫静完全没想到自己能睡过头,在训练营,她们起床苏醒时间可以准确到分钟。
“你哭了。”苍息凡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痕,“你的枕头湿掉了。”
紫静道:“对不起,主人,我做噩梦了。”
苍息凡道:“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
“主人,昨晚把您吵醒了吗?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紫静低下头。
苍息凡抄起那把钥匙给她开锁。
紫静站在苍息凡面前,双手拘谨的握着,苍息凡不明白这么一个明**人的姑娘,为什么会给他军人般铁血的气质,间谍般敏锐的洞察力。(关于间谍身份的说法,那是罗尔的判断)
紫静道:“主人,我说了什么?您记得吗。”
苍息凡义正言辞道:“你说,这个叫苍息凡的混账该死,一个臭男人居然敢占我便宜,明天要砍了他。”
紫静黛眉挑起,万分笃定道:“不可能。我是奴婢,这话做梦都不可能说。”
苍息凡在对方洪亮的声音中退缩了。
紫静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柔:“主人,您没有生气就好,我去给您准备早餐。”
说完,迈开轻盈如云的步子向外走去,这个背影让苍息凡凝视许久,他的眼眸中仿佛有刀光剑影、日月如梭。
……
……
“尊敬的主人,一上午,您画了两百个卷轴?不,不。”紫静觉得这是恶作剧,可她找来找去只发现两百个星法卷轴,两个大箱子。
她绝望的坐在地上,如遭雷击,薰衣草般的姑娘彻底蔫吧了。
昨天,苍息凡跟她说只画七百个星法卷轴,让白族侍卫活活打死她好了,一了百了。
紫静没有放在心上,由于昨晚他吃饭的时候没有让自己试毒,她感觉自己得到了苍息凡一丝信任。
哪怕是头发丝那般细的一丝丝信任同样是信任,主人的信任弥足珍贵,紫静以为生活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兴高采烈去做早餐,却未曾想第二天中午的打击如此之大。
吃完午饭,苍息凡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赞赏道:“紫静,你的厨艺不错,在什么地方学的,很专业,五星级大厨的水平,一道菜色香味俱全。”
紫静从万念俱灰的绝望中苏醒,一步一步来到苍息凡的面前,跪下,半个身子靠过去,左脸贴在了这个男人的大腿上:“主人,我做错了什么吗?您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她哭了,梨花带雨。
“没有,你没有做错。”
苍息凡摸了摸她的头,三千青丝比绸缎还要光滑动人,而且有着少女独有的体温,那股淡雅的芬芳扑鼻而来。
“为什么?”
“在我眼中,你没有犯错,你就是个错误。”
紫静咬破了嘴唇,血液染红了雪白的牙齿,她茫然麻木点了点头。
“你恨我吗?”苍息凡捏起了她的下巴,一个死人不在乎调戏不调戏了。
“不……恨。”空洞的眼神代表她像抽走了灵魂的傀儡,紫静摇摇头。
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如吞天之势,紫静恢复了神采。
她不卑不亢道:“主人,我来自神都,洛阳中一个小家庭,五岁的时候,父母把我卖了。我成了一名奴婢,失去了自由……直到三个月前才离开。”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苍息凡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怜惜。
“主人,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害您。我是一名奴婢,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忠心耿耿伺候主人,您是我的主人。我很努力伺候您,很努力很努力,不敢怠慢。”
“您要约法三章,奴婢问您,我有不听话吗?我有失职吗?对,我今早起晚了,但我真该死吗?”
苍息凡拍了拍这个猫般乖顺的姑娘。
“少做了卷轴,又不是抽在我身上,是抽在你一个贱婢的身上。我凭什么要为你努力,昨天的特意少做一百个卷轴是投石问路,看看会有什么惩罚。没想到……没想到……”
苍息凡要把她弄死,主要原因是白族侍卫副统领断定他一定会救她,努力画好一千个卷轴。
他不能受威胁。
在这个八面凶险的环境中,妇人之仁只会把自己推进万丈深渊。
这话不能对紫静说。
“主人,我知道的。您是怀疑我图谋不轨。否则,您不会对我敬而远之,让我试吃每一道菜,可我没有。我对主人忠心耿耿,没有僭越之心,安心本分做好自己应做的。”
“可,尊敬的主人,您一定要让我成为您多疑的牺牲品吗?”这话说得比较不客气了。
苍息凡看着她,她也看着苍息凡。
紫静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毛病是多疑,无理由的怀疑性格。
秋天正午的太阳还是挺热的,从窗户外照射进来,驱散了白族庄园特有的寒意。
“继续。”
“昨夜,我挨了一百下鞭子,您问我恨不恨。我说不恨。我不恨,我一点不恨,不是您打的我,您殚精竭虑救我,给我减免痛苦,奴婢感激不尽。”紫静一边说一边流泪。
苍息凡道:“呵呵,我不是给你减免痛苦,我是投石问路,把状况弄清楚,不是打我,我根本不害怕。”
紫静哭着点了点头:“我是一厢情愿。昨天,您精疲力尽,半天制作五百个星法卷轴。今天,您精神抖擞,半天制作两百个。您不痛苦,真好。”
他不痛苦,她得替他痛苦,而且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主人,我不想打扫卫生了,您让我过半天属于自己的日子,可以吗?”她从来没有一天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始终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挣扎,她很渴望过半天生活,能遵从自己的意志活一会儿。
下午,她要死了。
“小静静,我要是不同意,你如何?”
苍息凡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乍一眼望上去又是如此的光明纯真,可联想到他整死前要榨干这个姑娘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这个笑容暗处充满了卑鄙与无耻。
“服从主人您的命令。”紫静站起来,如军人一般站立,声音轻柔却清晰。
“给我揉背。”
三个小时,从下午一点到下午四点,紫静一直给苍息凡按摩,而且谨遵约法三章中的第二条,没有让他失去意识。
“主人,我给您做晚餐,可以么?”
“去吧。这一下午休息的真好,这小手揉得我很舒服。待会,一个小时后,我送你上路。”
“嗯。”
距离最后的截止,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流的卷轴铭刻师也救不了这个姑娘了。
八百个卷轴,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苍息凡走上阁楼。
······
······
夕阳西下,透过高大宽敞的窗户,在小楼的一层有一个长长的影子。
紫静站在了高处,夕阳余晖照在她的脸上如血一般的颜色,一条白绫仿佛染着赤血。
“好熟悉呀,在训练营,我榨取最后一点潜能要从这东西上活下来,最后却死在一条白绫上,天意弄人。”
“主人,希望我的消失能让您的视野清净,不再受到外物侵扰。”
“永别了。”
缺氧的痛楚涌上脑海,头脑微微发热,耳鸣嗡嗡嗡的。
她的知觉逐渐模糊。
脑海中努力克制的一幕一幕快速划过眼帘,脑海中如一道流光飞逝,在家庭里,在训练营内,在刑场上,在卧室中······归于一片黑暗与寂静。
“我去,你不是我的婢女吗?我没让你死,你怎么能死的,这是对主人的不尊重。”苍息凡笑盈盈救下了这个轻生的姑娘。
“主人,您要我的命,我不得不给您,这是无可奈何的。做奴婢的,要是这点眼力也没有,当真可笑。”紫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勒痕,“主人,您为什么要救我。”
苍息凡道:“不是我要救你,谁让罗尔提醒我呢,不然的话,待在阁楼上的我可不知道你这个贱婢在上吊。”阁楼上罗尔喊了一声那个姑娘上吊了,苍息凡赶忙下来救人,没有大碍。”
“主人,您希望我活活挨打而死吗?”
苍息凡道:“不希望。”
“主人,我不愿意死在无尽的鞭挞中,上吊要快一点。我不怕折磨,不怕痛苦,不怕辛酸,我唯一怕死,但我知道不可能从八百下鞭挞中活下来,铁人也会没命的。既然逃不过一死,不如死得痛快一点。”
“我可以救你。”苍息凡道。
“恕我无礼,主人,我说这话万死不足以赎罪。可,您保护不了自己,在白族这个庞然大物下苟延残喘。您怎么保护我?”
“这个么,考验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奴婢遵令。”
······
······
副统领又来抄家,没有一千个卷轴,那个贱婢得承受皮肉之苦,皮开肉绽!
可是,苍息凡在客厅恭候多时。
“一千个卷轴,一个不少。副统领,清点一下。”苍息凡道。
十个箱子。
副统领吩咐下属把装有星法卷轴的木箱搬出去,微笑道:“不用清点,我相信您的为人。苍先生乃是怜香惜玉之人,怎么舍得鱼目混珠,让美人受苦。”
礼貌关上门,副统领给了苍息凡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味无穷。
“可恶。”
苍息凡知道,他输了一城。
他保住了紫静的性命,这证明了他在乎她。
苍息凡自己将把柄交给了白笙。
小楼中又只剩下两个人。
苍息凡与紫静这对主仆,万籁俱寂,落针可闻,这个空间中弥漫着少女诱人的芬芳。
回到了餐桌旁,紫静跪在了那儿,腰杆挺得笔直,毕恭毕敬,这是在罚跪。
她伸出手,要去收回桌上的某样东西。
一个耳光从天而降,抽在了她的脸上。
“贱婢,约法三章,我让你别动,你敢乱动。”
紫静的脸上只是微红了一下,不肿,对她而言疼都不带疼,更加红润,更加明艳,更加绝色。
“这遗书写得不错,词藻华美,对仗工整,条理清晰,触动人心,虚实结合,不卑不亢。这一大段描写,扣人心弦,吾深感罪孽,万死莫赎。哎,你当奴婢真是屈才。”
紫静垂下了脑袋,不敢抬头了,她是一个犯错的小女孩。
苍息凡轻轻捏起了她的下巴。
紫静不反抗,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变了。
“静儿,你很美。”
紫静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深沉的红色,有点羞郝,一下赤到了耳根:“别,主人,别。”
“静儿,你知道一个女孩的正确反应是什么吗?”苍息凡看着她,饶有趣味,笑吟吟的。
“什么?”
“给男人一个耳光,大喊一声色狼。”两个人异口同声。
两个人相视而笑,顿觉亲切不少。
一起用餐,苍息凡觉得饭菜美味了一些,压抑的心绪消失无踪。
在月光下的二楼落地窗前方,两个人犹如神仙眷侣,但是这一幕又尊卑有序。
苍息凡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不放过她。
紫静噗嗤一笑:“主人,这下,你有了我这个软肋怎么对付白笙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个耽于美色的伪君子。”
苍息凡在她的小腰窝上轻轻戳了戳,挠了挠痒痒:“你这么美,耽于美色是正常男人的反应。”
紫静深情看着苍息凡,一本正经说道:“主人,我是您的奴婢,我是来服侍您的,不是成为您的累赘。您若要我死,我不得不死。”
苍息凡道:“凡事有两面性,有弊有利,祸福相依。有个把柄落在他的手里,白笙会对我安心一点,要是我强硬不画卷轴,说不好会弄巧成拙,他铤而走险就会让我很不利。”
正如一条狗,只要脖颈拴上一条链子,主人总会安心一点。即使这条皮绳拴不住狗,缓冲一下能带来心理安慰。
救下紫静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是睿智高深,好吧,苍息凡承认自己是动了恻隐之心。
紫静问道:“大人,我真的很美吗?”
苍息凡道:“很美,很美,很美。”三个“很美”是截然不同的语调。
皎月陪佳人,苍息凡看着这个绝美的人儿,痴了。
以前,他是抱有敌意看着她,他的偏见掩盖了她身上的光辉,第一印象是非常差。
现在,苍息凡正式审视这个少女。
很美,美得一塌糊涂。
一见钟情吗?
苍息凡不知道跌宕起伏的心绪是不是一见钟情的表现,那股不可形容的味道一浪又一浪拍打他的心脏。
“主人,奴婢会伺候您的。”
“不知道誓言的保质期多久,能否伺候我一生。”
“嗯。奴婢一生皆是主人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