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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借兵

飞狐陉西入口叫名红石塄,隶属于代州灵丘县,距离县城不到二十里,红石塄是一片平缓起伏、森林茂密的丘陵地带,若非路边立着一块醒目的“飞狐陉”石碑,让人很难想到太行八陉中以最险峻的飞狐陉的入口这么平缓。
入口处已经建立了一座异常醒目的军营,里面有一千名士兵驻守,此军主将薛粹乃是河东薛氏子弟,同时也是萧摩诃的心腹大将,他奉萧摩诃之命,带一千士兵从太原来此围堵杨集,由于他出发的时间比杨集晚,所以杨集进了飞狐陉半天以后,他才到了红石塄,不过他也不着急,只因萧摩诃在信上说东入口已经被窦抗五千士兵封死,杨集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回来,到时候,再将他们杀死也不晚。于是薛粹便在入口处扎下营寨,准备来他个守株待兔。
这样的安排,并非是萧摩诃不想让薛粹一路追过去,而是他担心代州总管李景从薛粹屁股后面又杀了进去;若是如此,薛粹不但杀不死杨集,反而被李景、杨集联手反杀。所以萧摩诃迫于无奈,只好让薛粹采取“守株待兔”这个笨法子。
萧摩诃知道杨集人数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杨集是个用兵不拘一格的疯子,不能以常理度之,要求薛粹务必小心,免得被杨集杀个“回马枪”。
对于这个交待,薛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方面是双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如今好不容易跳出汉王的包围圈,又怎么可能贸然杀回来呢?另一方面是杨集责任重大,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路上,如今定然闷着脑壳往前来,若是他们遭遇幽州军拦截而退,那也是四五天后来的事了。
相对于兵微将寡、职责重大的杨集,薛粹更重视和担心代州军。
代州总管李景骁勇善战、擅长骑射,早在北周灭齐之战中,李景就已经崭露头角,授予仪同三司之职;后来又在平定尉迟迥叛乱中取得辉煌战绩,晋升开府仪同三司、获得平寇开国县公之爵。隋朝建立以后,又以行军总管身份随王世积攻打南陈,立功晋升上开府。到了高智慧等人叛乱之时,李景跟在杨素身边,一定平定了江南的叛乱,班师后授鄜州刺史。
再到后来,他又随王世积远征高句丽,虽然隋朝这一次未战而败,可是李景事后又多次与突厥作战,击杀了大量突厥兵,先帝杨坚听了他的事迹,赞不绝口,先后授予韩州刺史、代州总管之职。
这样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人物,又岂是易与之辈?又岂是走了狗屎运一般的杨集能比?
而且杨谅虽然还没有举起造反的大旗,但许多事情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以薛粹对李景了解,如果他得知自己带兵闯入代州,一定会带兵来强硬将自己驱逐,他这里只有一千名士兵,若是与李景撕开了脸皮,胜算着实渺茫。
薛粹心里正是因为有了如此明显的倾向,所以营盘和哨塔的设立、军队的安排、斥候的分布尽皆偏向了代州,而飞狐陉这一方,便是连斥候都没有安排多少。
然而危险,往往就是发生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今晚月光明亮,皎洁的月光将丘陵上的草木照得异常清晰,甚至连路边的草木都分辨得清清楚楚。当月上中宵之时,杨集已经带着他的百多名侍卫来了军营百步外的树林内,一双双如同恶狼一般的目光,正密切的关注着不远的军营。
薛粹的军营建立在涞水南岸,因地势狭窄,数十顶帐篷一顶挨着一顶的沿着涞水河床分布,呈现出东西走向的弧形,突出的部位指向远处的灵丘县城方向,而在飞狐陉入口的东南方插满了长矛,当作防御偷营的拒马阵,但临水的北面和西南都没有长矛,一方面是他们只有千名轻骑兵,没有带来那么多的长矛,另一方面是他们主将防御意识薄弱,没有想到杨集会杀一个“回马枪”。
杨集在凉州混了这么久,军事上的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虽然远远没有达到杨素的高度,可也不是打伊吾时的菜鸟、弱鸡了,他很快就能看出军营的破绽之处。其实涞水北岸的地势更加宽阔和平坦,是驻地的良地,但这支军队反而选择了登山临水,说明他们防御的敌人是来自北岸的代州军,而不是飞狐陉的自己。
从这座军营布局来看,也能说明主将没有大局观、或者说是这名主将谨慎过度,毕竟他只有一千名士兵而已,如果李景真的率领大军来袭,不管他在哪里扎营都免不了覆灭的下场;况且朝廷和杨谅现在没有明确开战,李景这个下州总管在没有得到朝廷命令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贸然向“友军”开战呢?所以如果换成是有经验、有魄力的主将,定然会大大方方的在对岸技能扎营,这样不仅视野开阔,而且还能避免敌人从山丘、水中袭击。
“破敌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们等会以整体之势从山丘上杀向军营。”杨集指着山丘下的军队,向身边文武说道:“为了和敌军士兵有所区别,我们一律头缠白叠布。”
白叠布是专门用来包扎伤口的棉布,为了防止万一,行军作战的士兵都备有一卷。命令传下,侍卫们纷纷从马袋里取出铠甲穿戴,又用白叠布扎紧额头,提槊握刀待命。
时至三更,军营已经寂静无声,除了三火士兵在军营内交叉着巡逻以外,余者尽皆入睡。
杨集等人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带着众人向军队逼近,他摘下风雷弓向后面挥手示意,三十名神箭手纷纷摘下弓箭,在风雷弓嗡的发射长箭之时,三十支箭也呼啸着向巡逻士兵射去。
“啊!”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就在军营内响起,就在惨叫声响的刹那间,严阵以待的薛举、尉迟恭各带一队骑兵从山丘上冲向了军营,杨集等人带着神箭手紧跟而上。
三支骑兵如离弦之箭,瞬息之间便杀入了大营之中。
百余骑在军营内横冲直撞,杀得营内士兵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大营很快便如炸营一般,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纷纷从营帐内仓惶逃出,他们不知来犯之敌有多少人,感觉到处都是幢幢黑影,俨如四周皆敌一般。一群群士兵吓得心惊肉跳,如无头苍蝇的到处乱跑。由于军营东西被长矛阻隔,而敌军又是从南方杀来,很多士兵纷纷逃向涞水,向拼命的往对岸游去。
此时军营内东南角已燃起熊熊大火,营帐密集、河风夜风又大,火势很快就连成了一片火海,百余锐士在军营尚未着火之处左冲右突,杀得守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薛粹的大帐在西北角,他在睡梦中被惨叫声、喊杀声惊醒,连忙执刀冲出大营,他本以为是代州军夜袭大营,可是当他看清来犯之敌只有百余名骑兵的时候,不由得勃然大怒,下令道:“都给我稳住阵脚,围死他们!”
杨集等人本来就是冲着大旗所在的这边而来,冲在前头的尉迟恭见薛粹出来指挥,便纵马如飞向这边杀来,将聚集过来的士兵杀得一哄而散,毫不停留的直取薛粹,槊尖闪烁着森然的光泽,快如闪电的向薛粹疾刺,不等薛粹有所反应,槊刃已没入他的胸膛。
“尔等主将已死,降者不杀。”尉迟恭大吼一声,双手一使力,将薛粹尸体甩飞了丈多远。
主将被杀,无人指挥的杨谅军士兵更是心惊胆寒的亡命逃窜。
这一战先后用时不到半个时辰,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军营士兵内被杀死、烧死的不到三百人,杨集等人抓到的俘虏反而有四百多人,而他们却无一人伤亡,甚至连重伤员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值得击掌欢庆的战果,杨集却高兴不起来,只因这是他深恶痛绝、却不得不打的内战,不管输赢,死伤的都是自己人,而不是突厥人、吐谷浑人。
就在这时,涞水对岸蹄声隆隆、火光冲天,一支黑压压的大军队出现在了夜幕之中,将逃到对岸的士兵团团包围,使杨谅军一个人都逃不出去。
一名大将从军中策马冲到岸边,向南岸厉声道:“我乃代州总管李景,对岸兵将是何来路?”
“同路!”杨集知道李景是个为大隋生、为大隋死的忠骨,他为了取信李景,让一名侍卫带着自己的印玺泅水到对岸。
李景确定了杨集的身份,便和那名侍卫又游了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行礼道:“卑职李景参见卫王。”
“李总管免礼!”杨集借着火光打量了这位代州总管一眼,不由得为之惊叹,这位到处征战的将军竟然是一个帅得夸张的老帅哥,而且他身材魁梧却又不粗壮,而是非常的健美,简直就跟个练健美的一样,此时他脱下了铠甲,一身湿透了的内衬,将他身上的肌肉绷得线条分明、健壮有力。
李景见杨集人数不多,忍不住问道:“大王怎么来这龙潭虎穴了?”
“一言难尽啊!”杨集苦笑一起,便将自己的任务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事情闹了这一步,恐怕各方的关键人物都知道自己要去幽州逮捕窦抗、夺军权了,若是再以为是秘密,自己才是个大SB了。
况且自己有事情需要李景配合,若是遮遮掩掩的,人家又岂能心甘情愿的配合?
“照大王这么说来,汉王是必反无疑了?”李景肃然道。
“十成是反了。”杨集点了点头,向李景提醒道:“如果汉王兄造反,代州定然是首当其冲,还请李总管早做准备。”
“而且还是侵掠如火、动如雷霆。”李景苦笑着补充了一句,接着又说道:“只是代州上下只有五千名将士,只怕招架不了汉王的雷霆之势啊。”
“你有两路援军!”杨集说道:“首先是我将要带过来的幽州军,但是你必须给我守住飞狐陉,否则我有雄兵百万,也来不了代州;其次是朔州总管杨义臣,他是防御突厥的边州,兵力可不少,你可事先与他联络,让他陈兵楼烦关一带。”
“大王这里还好说,可是杨总管愿意听我的吗?”李景有些为难的说道。他和杨义臣私交极好,可是两人都是公私分明的人,若是没有杨谅造反的确凿证据,杨义臣未必愿意从北方移师。
杨集沉吟半晌,说道:“我给他写封信,陈明关系,你让人送去善阳县即可。”
李景大喜过望:“多谢大王。”
“都是为国效力嘛!李总管不必客气。”杨集话锋一转,向李景说道:“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景拱手道:“大王请吩咐。”
“你先借给我三百精兵!”杨集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而窦抗肯定也知道自己要去对付他了,如果窦抗决定跟杨谅一路黑到底,并奋起反抗的话,自己这点人还不够幽州军塞牙缝。所以便决定向李景借一点兵马。
“这……”李景从杨集这里听说杨谅会一定会造反以后,便觉得代州五千士兵捉襟见肘,不管部署到哪里都感觉不够用,如今一听杨集说要借兵,不由得有些为难起来。
“怎么?”杨集皱眉道:“李总管觉得为难吗?”
“当然不是,孰重孰轻卑职还是分得清楚的,我将三百亲兵交给大王,大王以为如何?”李景知道杨集的使命是并州北部战役中的最关键一环,杨集这次任务的成败与代州的安全息息相关;如果大战暴发,而代州又不得幽州军及时援助的话,他这里必败无疑,所以代州无论再艰苦、兵力再少,也要努力帮助杨集完全这项使命,别说是三百了,便是三千,他也得给。
“多谢李总管,你这份人情,我记住了!”杨集松了一口气,和明白事理的人说话就是痛快,如果换成是一个没有大局观的人,此时肯定以自身利益为重,哪管他人死活。
“都是为朝廷效力,大王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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