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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法场

汴京小医娘正文卷第202章法场辛夷用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晚上就有空过来吃饭的意思。
好笑地扬了扬眉头,她看着傅九衢匆匆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家伙傲娇得有点可爱。
“娘!”三念从帘帷子背后跑出来,一把拖住她的手,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我们晚上吃什么?”
辛夷:“……”
三念仰头看着她,“傅叔来吃饭,娘是不是要亲自下厨?”
辛夷大巴掌拍下来,轻轻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搔小狗似的揉了揉,“你躲在哪里的?”
三念指了指甬道窗口的帘帷,嘻嘻地笑,“傅叔还没有看我们的椒椒和米米,也没有看过娘的秘密基地。娘,傅叔晚上来了,我们带他去看好不好?”
辛夷看着自娱自乐充满幻想的小女孩,紧抿的嘴角终是翘了起来。
“鬼精灵,行。只要他愿意,想看什么看什么。”
三念震惊地张大嘴巴,“他要是想看娘呢?”
辛夷捏她的脸,“那我就把你送给他。”
“啊,不要!我是要跟着娘的,跟着娘一起嫁,嘻嘻。”
“闭嘴!”
“闭不上,三宝的嘴巴太可爱了。”
“……”
辛夷一把捞起孩子,噔噔下楼交到良人的手上,大步出门,直奔刑场……

杜仲卿涉及的是一桩命案,一路游街过来,观看的百姓大都知道,此案与温姿等少女的失踪和死亡有关。
百姓大多心怀正义,辛夷追上囚车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快要到刑场,囚车上果皮瓜菜掷得到处都是,人群里全是骂他死有余辜的,没有一个人同情……
胡曼已经安静下来,她没有看到站在人群里的辛夷,面孔朝下,像个死人。
炽烈的阳光洒在她的后颈上,那是一片洁白的肌肤,在胡曼的身上,这样干净完整的皮肤不多。
而此刻,那个害她变成这般的罪魁祸首杜仲卿就在她的身边,离她不足三丈。
隔着两辆囚车和押解的人群,杜仲卿浑浑噩噩地耷拉着眼皮,听天由命。
今日的监斩官是权知开封府、龙图阁直学士张尧卓,陪坐的除了傅九衢、还有大理寺、刑部的几位官员。
此刻临刑官已然就座,在烈日下的刑台上,各有各的表情。
傅九衢是刑台上年岁最轻的人,一身官服衬得他清俊修长,冷冽的眉眼干练沉稳,丝毫不输那几位年长者,坐在一众官员中间如同傲骨寒梅,十分出众。
“带人犯——杜仲卿,胡曼!”
长声高高地掠过,响彻法场。
辛夷所站的位置刚好面对阳光,她眯了眯眼,往旁边挪了挪,抬眼就与傅九衢的视线撞个正着。
广陵郡王看到她了。
辛夷扯了扯嘴巴,看着傅九衢浓墨似的眼里略带柔和的光芒,微微抿唇一笑,算是同他打一个招呼,然后便赶紧挪开了眼。
人犯从囚车里被押解到刑台上,观斩的人群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走上前,大声吆喝。
“肃静!”
“肃静!”
四周声音渐弱,慢慢趋于安静。
监刑官照本宣科开始述说人犯所犯的罪行,辛夷认真听着,大抵也是与傅九衢所说的差不多,言词简洁,短短几句,不足为奇。
奇就奇在,监刑官话音一顿,竟当众宣布。
“二案犯恶行滔滔,刑犯杀戮,死不足惜……现本府已上表禀奏朝廷,即日于法场处凌迟之刑。”
凌迟?
喧哗声此起彼伏。
宋刑一共分为五种——笞杖徒流死。但死刑一般只有绞刑和斩刑,真宗时曾两度拒绝凌迟,相当于废止,一直到现在的赵官家执政,天圣九年,因荆湖地方发生“杀人祭鬼”这种恶性案件,赵祯才一怒之下下诏对案首“凌迟斩之”。
从此,恢复了凌迟之刑,为这种酷刑开了口子。
凌迟是极刑,赵祯却是仁厚之君。这么多年,统共也只用过两次而已,皆是为了对穷凶极恶之徒起到威慑作用,并且赵祯还曾亲自下令,限制官吏擅用酷刑。
这一次,对这个卖香的掌柜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帮凶,却是要用到凌迟?
在场众人始料未及,一片哗然。
辛夷也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在人群亢奋的议论声中,一颗心几乎要蹦到嗓子眼儿来……
傅九衢微微眯起眼,不自觉地转动着玉板指,一双厉目在暖阳的照耀下仿佛染上了一抹血样的光泽。
“张大人,时辰快到了!”
张尧卓嘴巴紧抿着,一直没有说话,说刑名和唱名的都是别人。
听到傅九衢的声音,他抬头看看日头,又睨向一旁用以计时的漏刻,正了正官帽,轻咳一声。
“刽子手,备刑!”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阳光下,刑台左侧走出两个早已准备妥当的刽子手,他们手上端着一个朱漆色的托盘,走向刑台正中的杜仲卿和胡曼,一张脸不知是被日头晒的,还是多馀了两碗烈酒,红得仿佛滴血,便是那双眼睛,也泛着一种恐怖而亢奋的光芒。
死亡是人最终的归处。
很多人不怕死,但没有人不怕惨死。
凌迟的残酷比一刀毙命何止恐惧千倍万倍?
刑台的高,不足一丈。
台下的人群在刽子手过来时,便往台前涌去,生怕错过了精彩。
禁军成排地堵在前面,将人群隔开。
辛夷被动地随着人群移动,被兴奋的人群挤到了前面。
“刷刷……”
“刷刷刷刷……”
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拿起托盘里薄薄的刀片,在一块小磨刀石上,轻轻地擦刮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制造恐惧,那刷刷声入耳,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耳膜仿佛被刀片穿透一般难受……
辛夷抬高下巴,盯着那行刑的刀片。
那么薄,那么尖利……
看来要制作出更为精细的手术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思绪有点远,完全没有发现刑台上有人在看她。看她盯着手术刀发神而忘了害怕的模样……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一根处斩的朱签摔落在地,就地一弹,发出清脆的响声。
行刑前的折磨足够漫长,但不论是杜仲卿还是胡曼,都没有吭声,不知道他们是吓蒙了还是已经绝望到放弃,他们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一身囚衣,头发披散,低头朝下,看不到半分表情。
直到刽子手站起身,一口烈酒喷在刀上,慢慢朝他们走近。
“啊!”胡曼首先叫起来。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比在游街的时候更为破败几分,但她不是想要挣脱,而是朝杜仲卿疯狂地叫嚷。
两名兵卒将她压下去。
她上半身匍匐在地,双眼瞪大,面容绝望而惊恐。
有一名行刑的刽子手也走近了杜仲卿,扯下了他背上写着名字的亡命牌,拉下了他的衣裳,刀口对准了他的脸……
相对于胡曼,杜仲卿更为冷静。
他也看到了惊叫的胡曼,看到了刽子手的刀,看到了胡曼被扯开衣服后,手上一条又一条布满的伤疤……
杜仲卿眼圈一红。
曾经,他也做过刽子手。
在他手上挣扎惨叫的女子,就是胡曼。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刽子手的刀。
辛夷也屏气凝神,她记得傅九衢说过,胡曼罪不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一旦行刑,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杜仲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噗!”刽子手又喝了一口烈酒,喷在刀上,然后,倒在地上的胡曼被拽了起来。
他手上的刀片贴上胡曼本就沆沆洼洼的丑陋肌肤……
“不要!”杜仲卿猛地睁开眼睛,“不要,不要杀她。与她无关……此案与她无关……”
他挣扎着往前爬去,嘴上是惊慌失措的低吼,脸上是失神和无助,唯有一双眼却是难得的晶亮。
啪!一个巴掌扇在杜仲卿的脸上。
他又被拖了回去。
张尧卓沉下脸,“刽子手在做什么?还不快行刑!?”
“是。”
刑台上吼声四起,有杜仲卿的叫,也有胡曼的呜咽,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撕心裂肺。
“我说。我什么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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