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1年卫校开始
伍建林生气了。
医学的东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半点马虎。
尤其断肢再植的技术专业性很强,别看这么小一个部位,但这涉及到肌肉和韧带的缝合、血管吻合、神经吻合、皮肤吻合等等,一般的外科医生根本就吃不消。
这是要成千上百次训练才能出师的。
一个从卫生院调上来的医生,他有这个条件吗?有这个训练吗?有这个技术吗?
卫生院能干嘛?能做个清创缝合就不错了,还能做显微外科?这玩笑开到阿尔巴尼亚去了!
伍建林停下了脚步,不满地看向了茅院长:
“你们基层医院真是瞎搞,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对病人的不负责,是对自己身上这件白大褂的亵渎?你们这是犯错误的!”
茅院长听了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乐开了花,觉得自己给陈棋上眼药水成功了。
反正茅春木不觉得陈棋能进行断肢再植手术,失败是肯定的。
换了一个领导,肯定会帮着说好话,会解释这是病情紧急下的无奈之举,不进行手术就会有什么什么可怕的后果。
所以医生不计较个人得失和名誉,毅然上台做自己不善长的手术等吧啦吧啦的。
这么一说,哪怕手术失败了,但至少主刀医生的态度是端正的,用心是良苦的,也是可以原谅的。
结果茅春木却重点说了陈棋是从卫生院上来的,尽管没明说什么坏话,这一下就给人一个固有的印象,卫生院的医生都是水平差的。
一个没技术没能力的卫生院医生去做断肢再植,那就是医生不自量力,就是医生拿病人的生命健康开玩笑。
别说伍主任听了生气,就连旁边的谭厂长听了也跳了起来。
“茅院长,怎么回事?你刚刚怎么不说那位主刀医生是卫生院调上来的?你说了我肯定不会答应他主刀呀,你这不是耽误事嘛,太过份了!”
茅春木显得很为难:
“伍主任谭厂长,我也没办法呀,这位陈棋同志别看年轻,他可是副院长上上下下的关系都不错,你说我哪里压得住他?”
黄瑛一听就知道要糟,同时心里也有火气上来了。
危急时刻本来应该全院团结,一致对外,甚至本院职工真有什么错误,单位领导也是要尽量保全下来的。
什么叫集体荣誉感?
结果这个茅春木一上来就是搞内斗,关键时刻还不忘给陈棋背后捅刀。
这要是手术成功了还好,手术不成功恐怕面对省附属一院,以及副厅级的红旗机械厂的压力,陈棋能不能继续当副院长都是个问题。
别忘了病人可是一个八级钳工,这在越中地区都是挂得上号的专业技术人材。
果然,谭厂长一听就急了,跳脚了:
“我要去地区反映,我跟你们没完!我跟陈棋也没完!我们红旗机械厂的人也敢这样玩弄?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老子一定要个说法!”
现场已经乱哄哄了,红旗机械厂的工人们已经有动手的准备了,这年头的大国企就是这么牛,不服就干!
伍主任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赶紧的,我去手术室,看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看着伍主任和助手匆匆以小跑的姿势进入手术室,茅春木是微微一笑,然后迅速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医院里面没有秘密,手术室门口发生的争吵迅速传遍了整个医院。
不少医生知道陈棋马上要倒霉了,那都是心情愉快。
不遭人妒的都是庸才,外二科发超高补贴的事情已经引得那些自己没本事,却见不得别人好的庸才们妒忌。
而那些视陈棋为偶像的年轻医生们,则一个个担心不己。
内一科住院部,兰丽娟正对着一堆检查单在思考病情,小护士张银菊偷偷摸摸跑过来了:
“哄,丽娟,你怎么还坐得住,你家陈副院长出事了!”
兰丽娟蹭一下就站了起来,“陈棋他怎么了?”
张银菊赶紧扶住兰丽娟:
“慢点慢点当心动了胎气,我刚刚听说红旗机械厂的一个工人手掌离断了,然后陈副在主刀做断肢再植手术,然后省城的专家说他是瞎胡闹,红旗机械厂的工人正在闹呢。”
“断肢再植?这个手术是陈棋自己接的吗?”
“对,是他自己接手的,本来是边主任的病人。”
兰丽娟一听,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放下坐下来了,重新拿起病历研究起来。
张银菊有点懵逼:
“丽娟,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我跟你说,红旗机械厂的人可是说了,等陈副从手术室出来,他们要教训教训他呢,那个厂长还要向上反映,讨要个说法哩,茅院长还在帮着说坏话哩。”
兰丽娟视线都没有离开病历,平静地说道:
“只要是陈棋自己接的手术,他一定有把握做好,有什么好愁的?手术成功了,断肢接活了,什么省城来的专家,机械厂的厂长,他们还要闹什么?”
张银菊愕然,“你就这么对你老公有信心呀?”
兰丽娟转过头正色看着张银菊:“夫妻间如此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张银菊坐在旁边,想到了每天跟自己拌嘴的丈夫,脑子有点乱:“难道是我对他不信任?那为啥要结婚?”
手术室里。
伍建林和助手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消完毒,直接冲进了手术室里面。
本来伍主任准备破口大骂的,甚至有一种用手术刀捅死这个卫生院医生的冲动。
可是当手术室的门一打开,他还没有开口骂娘,一下子就有点发愣,因为这手术室里的情景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应该是病人伤口血肉模糊一片,医生急得满头大汗,手术器械扔得满地都是,一副末日景象。
可他现在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一个安静的手术环境,手术操作区内,无论器械摆放,还是切口铺巾都非常规范。
一位主刀医生坐在凳子上,正仔细对着显微镜在做缝合,手部动作细微,却又显得那么专业,不疾不徐,井井有条。
“电子显微镜?还是有机器臂的电子显微镜?四院怎么有这玩意儿?”
而在主刀医生的旁边,除了几个明显是助手和护士外,还有两个医生蹲在那儿,正一动不动看着术者手术。
这整个画面毫无违和感,给伍主任的感觉,就是一个知名专家在手术,旁边围着几个学生在旁观,这一幕,跟他所在的省附属医院没啥区别。
这是卫生院医生能够做到的?
行家一出手,就看有没有!
做医生的人都是比较理智的一批人,伍主任闭上了嘴,也慢慢走到了手术台旁边,旁观起术者的手术水平来。
这时候陈棋已经完成了血管和肌腱的缝合,刚准备歇口气,这连续一个多小时盯着显微镜看,眼睛都看晕了。
结果一抬头吓了一跳,手术室里怎么多了这么多医生?
“咦,郭院长?朱老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呃,这位老师是……”
郭院长因为长时间蹲着,差点都站不起来,嘴上却笑呵呵的:
“我们早来了,这不是看你在认真手术就没敢打扰你,陈棋呀,你真的给我太多惊喜了,刚刚可把我们吓坏了。咦,老伍你咋来了?也是红旗厂请来的?”
伍主任也顾不得客气,直接开口问道:“我能看看手术效果吗?”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不错,动作也像模像样,但手术效果怎么样?血管有没有接通,血供有没有恢复?这一点伍主任还是有所怀疑。
主刀医生一般最反感中途换人,尤其是自己顺风顺水的时候。
看到陈棋眉毛皱起来了,郭院长赶紧介绍道:
“陈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附属一院外科的伍建林主任,他是咱们省内做断肢再植最专业的几位医生,还是海东医大的教授,带硕士的。”
陈棋一听是位教授,还是相关专家,马上肃然起敬。
“伍老师好,伍老师你来得正好,帮我把把关。”
伍建林对陈棋的态度很满意,再加上越中地区人民医院的院长,外科主任都在旁观手术,他就突然有了一种,这小子难道真的会做断肢再植手术的本事?
眼见为虚,验证为实。
于是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好好,你稍等一下。”
只见伍主任左右手各拿起一把显微镊,一把先夹住吻合口近端血管,以阻断血流,另一把血管镊把血管腔内血液捋向远侧夹住,使呈萎瘪状,然而放开近侧镊子。
内行人都知道如果吻合口通畅,那么血管马上会呈现出充盈状。反之则是血管没接通。
伍主任还是不放心,又指端用针头刺了一个小口,一下子就有鲜血溢出。
这下伍主任放心了,断植再植最难的血管吻合术居然被这小子做成功了,他心里很高兴,不住点头。
“陈棋同志,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我武断了,质疑了你的医术,你手术做得非常好,看来越中卫生系统还真是卧虎藏龙,给人惊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