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冷哼道:“那是三足金乌,况且也不是从鸟肚子里剖出来的石头,而是三足金乌受了西王母的指派,将这块石头献给他的!”
真是越说越气。元和帝重重呼吸数次,将心中不悦强压下去。
好嘛,竟不是开膛破肚得来的?金喜春颦了颦眉。底下人向陛下回禀此事时,他在万安宫那边支应着呢。得了信儿,急匆匆赶回长春宫的路上,随意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往心里去。光记着鸟跟石头了。
金喜春暗暗懊恼。回头他得跟陆五姑娘讨一道醒脑符。
清心醒脑,正好搭配。有这两道符傍身,他走到哪都不惧。
“养一屋子术士就是为了等着三足金乌给他送石子儿!”手指用力将笺纸撕的粉碎。纸屑顺着指缝落在桌面,元和帝淡淡扫了一眼,恨声道:“长进了!竟学会用祥瑞做由头了。”
金喜春想了想,温声安慰,“陛下,气大伤身。您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凉王那边有临川侯为您分忧。”说着,向前迈了一步,语调愈发和缓,“至于祥瑞不祥瑞的,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真龙天子与否又岂是一枚小小石子儿说了算的。您才是天命所归,民之所向。那些个赝品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您相提并论。”
金喜春一番话令得元和帝冷静下来。
静默片刻,点着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不必为此事大动肝火。”
“就是说啊。”金喜春拿起茶壶给元和帝空了的茶盏里续上水,“您是日理万机的当朝天子,委实犯不上为这点子小事生气。再一个,凉州是您治下,凉王也是您封的。要是没有您,他什么都不是……”
话未说完,元和帝攥起拳头锤在桌面。吓得金喜春肩膀一抖,壶嘴儿跟着一颤,水柱一歪,差点洒出去。金喜春赶紧放下茶壶退至元和帝身边站定。
“你说的很对。”元和帝执起狼毫,“他已然摆明车马,我又何必顾念父子亲情,一再退让?”嘴角轻撇,语带嘲讽,“再退下去,只会令他愈发骄纵。”蘸饱墨汁,刷刷点点写就一纸诏书,“将其贬为庶人。临川侯张复掌大将军印出兵捉拿叛党。”
金喜春赶忙高声道:“吾皇英明!”
……
高傥瞥了眼躬身而立的阿松和华月枝,缓缓颔首,“人没事就好。”
“您放心,有我小陆的符水,武德卫的兄弟们管保比耕牛壮实十倍百倍。”陆珍挺起胸膛,“咱的符水入口不涩有回甘。好喝之余强身健体,实乃居家必备,云游必带之上品。”
高傥屈起手指轻巧桌面,“行了,行了。那些个有的没的不用多说。”撩起眼帘望向门口,“阿克呢?他去哪儿了?”
“回禀大人。”阿松抱起拳头,“您稍待片刻,阿克……”竖起手指指向西间,“方便去了。”
高傥了然,“人有三急。不要催促,让他慢慢方便就是了。”
瞧瞧,瞧瞧。他说什么来着。大人明摆着偏向阿克。阿松低声应是。眼角余光瞟向陆珍。偏向就偏向吧。横竖他们弟兄三个都是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挣都挣不开了。
“您着急忙慌的把我从地府叫上来,必定有大事。”陆珍做出洗耳恭听状,“您请讲。”
高傥唇角微坠,睨了眼陆珍。
他要是有去地府叫人的本事,早就不当劳什子指挥使了。
又累又操心,还得替小陆这样的下属收拾残局。
累点苦点倒也罢了,最受不了的是成天提心吊胆。唯恐小陆又惹出什么通天大祸。
真是!
高傥鼻子微微发酸,沉声道:“凉州那边弄出个祥瑞。”
“呦呵!”陆珍眼睛一亮,“祥瑞都整出来了?凉王行啊,深谙叛逆之道呢。”
高傥清清喉咙,怨怪的乜了眼陆珍,“那些个有的没的且放一放,不要再说了!在武德卫自不必担心,但若是在陛下面前也顺嘴儿溜出两句不恰当的说辞,就是罪过。你年纪小不懂得个中厉害,我作为上峰可不能不提醒你。”
陆珍正正颜色,抱起拳头,恭敬回道:“多谢大人一番好意。您的教诲,小陆必定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记。”
孩子知道错了。高傥面上依旧冷淡,心里却是满意极了,略一颔首,嗯了声,“你能记住就行。”颦起眉头,诶?方才说到哪儿了?
认真往前回想……
哦!对了,祥瑞!
这个小陆,惯会打岔。
高傥拿起手边笺纸,“你看看,这就是祥瑞。据说是三足金乌嘴里衔着,一路飞到凉州城,砸在凉王脑袋上的。”轻蔑冷哼,“得亏是个小石子,但凡大点还不把他砸死。”
“您太风趣了。”陆珍弯起唇角,笑眯眯的接过笺纸,视线掠过纸面,抬眼看向高傥,“所谓三足金乌,不过是符纸幻化而成。您若是想看,我立马能给您化出十个八个过眼瘾。”
“我不想看!”高傥没好声气的说道:“你来武德卫头一天我就叮嘱你了,不能给武德卫的弟兄看相摸骨批八字。”
陆珍无奈摊手,“是啊,没看相摸骨批八字。但我去地府把阿克领回来了,这……又怎么算呀?”
高傥蹙眉揉揉额角。跟小陆说不上两句话就闹头疼。
“先说祥瑞的事。”高傥深吸口气,“兴许陛下晚些时候会宣我入宫。我总不能一问三不知。”他收到凉州传来的密报就给宫里递了信儿。“祥瑞”的图样命人描了几份,给内阁和临川侯都送了去。
反正早晚都得知道。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同朝为官,遇上谋逆这样的大事,理应同乐……不不,不对。理应同心协力为陛下分忧。
要不是放心不下地府那几个小的,他就亲自进宫给陛下送信儿了。
“没什么好说的。”陆珍将笺纸放在桌上,“假的真不了。凉王瞎编乱造,混淆视听。陛下肯定得派人过去狠狠揍他屁股。这样的逆子不揍,留着过年炒菜下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