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疾不徐往陆府方向行驶,陆珍黑着脸缄口不语。“反正吃都吃了,也不能吐出来不是?”木香从暗格里取出攒盒放在陆珍手边,将其打开,笑说道:“您含个梅子解解腻。”“我不腻。”陆珍气呼呼的说:“侯府的厨子正经会做菜。有荤有素搭配的刚刚好。”所以她不知不觉吃多了。真是!哪儿找的厨子?多钱一个月?她现在有俸禄了,请个厨子回家应该养得起吧?木香合上攒盒,“那您养养神,闭会儿眼就到家了。”陆珍鼓着腮合上眼,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说:“下回可得长个心眼,不能撒欢儿吃。既然装要死就得装的像样点。”“是了,是了。您说的都对。”木香强忍着笑,用眼神示意田螺精把攒盒放好,顺便把薄毯拿出来。田螺精赶忙照办。木香从田螺精手上接过薄毯,赞赏的点点头,“越来越有家养妖精的样儿了。”闻言,田螺精抿嘴偷笑。虽说辛苦,但它还是更愿意做家养妖精而不是野生妖精。眼瞅着马车很快就到明时坊,车夫突然勒住缰绳,缓缓将其停住。木香撩开帘子,探出头,低声询问,“怎么回事?”车夫吞了吞口水,用比木香更小的声音回道:“那个……武德卫……”姑娘不也是武德卫?有什么可怕的?木香顺着车夫的目光向前望去,高头大马上端坐着气势十足的年轻人,“小陆!”他朗声喊道,“大人请你吃猪头肉!”阿克临走之前特特叮嘱的,是凡大人找小陆,就得用暗语——猪头肉。年轻人垂下眸子兀自叹息,明明吃过午饭了,可……怎么又饿了?木香了然颔首,这位应该是顶替阿克帮大人传话的。就是吧……没有阿克机灵懂事。本来武德卫就够显眼的了,说话还那么大声。唯恐旁人听不见似的。老高回来了?苏州那边就剩大伯一个人,能不能镇住场面啊?毕竟老高不笑的时候还是有点吓人的。大伯跟他相比就是个文弱书生。陆珍颇为担忧的颦起眉头。木香朝马上那人略一颔首,回头去看陆珍。陆珍点点头,“去吧。”抬眼吩咐田螺精,“你递给话梅给我。我先酸酸嘴儿,待会儿还得吃肉。”装要死不是不能多吃吗?田螺精叹口气。反正人是这样的了。一时一个变化。哪像它们妖精,从头到尾就长一根筋。认准了的事儿一条道跑到黑,撞上南墙也不回头,刨出个窟窿继续往前走。田螺精跪坐在角落,缓缓吐口浊气。反正它是只认一个主子的好妖精。……高傥捏捏眼角,疲惫的阖上眼帘。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逐件逐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经不觉间,想到为小黑讨要抚恤银子的陆珍。高傥的眉头因此而紧紧皱起。小陆真是一点都不省心。回到京城没两天把清净道人给逮了。之后长春宫偏殿就塌了。再看小陆,不慌不忙,睁眼说瞎话,把坏事弄成朝中没人敢提的禁忌。任谁若是反驳小陆的说辞就是大逆不道。尤其在凉州不太平的节骨眼上。他要是再不回来,还不知道小陆能给他惹出什么乱子。高傥眉头皱的更深,微合的眼皮颤动连连。临走之前,老陆请他吃酒。其间明示暗示的请他多照顾照顾小陆。谁有空帮陆家带孩子?高傥突然张开眼,抬手重重一拍桌子,闷哼道:“好烦!”话音刚落,门开了,“大人,您开我捎什么……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高傥循声望去,裹着大毛衣裳的陆珍一手提着油纸包,另一只手捂住嘴,弓着腰咳个不停。怎么没人通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高傥满心不高兴,挑眉看向咳到尾声的陆珍,“进来吧。”声音里透出些许关切,“这么早就过冬了?你那大毛衣裳瞧着也不济事。回头狩猎,我给你弄张熊皮,那玩意儿才暖和,披身上也够威风。”一句话把陆珍吓的出了赶紧止住咳,摇晃着手婉拒道:“好东西还是您留着使。我还小,担不起。”说着,迈步跨过门槛,“我给您捎的五香豆干,您请我吃肉,我请您吃干儿。”吃肉?吃什么肉?高傥满头雾水。陆珍瞥了眼堆满公文的桌子,唇角坠了坠。根本就没肉!骗人!白吃话梅酸嘴儿了。陆珍怏怏放下油纸包,将其打开,咸香味道令人垂涎欲滴。“您回来也不言语一声,我刚在临川侯府吃完席面。早知道就带您一起去了。”陆珍在高傥对面坐下,“看您熬的眼睛乌青乌青的。要不……我给您一道清心符?”她每说一句,高傥的脸色便黑一分。听到清心符三个字,直接黑成碳。“就是佟祭酒特特做了篇赋的清心符?”陆珍哀叹一声,缓缓颔首,“佟祭酒写那玩意儿哪里是赋,分明就是给我小陆写的祭文。”高傥沉下脸,低声斥道:“小小的孩子怎么净说丧气话?俸禄银子都给你补上了,你就该吃吃该喝喝。”闻言,陆珍又长叹口气,“大人,您不在京城我不知道我多尽心办差,小黑也是正经出了力的……”高傥听到小黑俩字,脑子嗡嗡的,“好了,好了。旁的事先放一放。”信手拈起一块五香豆干放进嘴里,边嚼边点头称赞,“味儿不赖。是郑矬子家的吧?不愧是老字号。”高傥刻意调转话风,陆珍唇角抿成一字,闷闷嗯了声。见她不说话,高傥暗暗松口气。总算把小黑这茬儿遮掩过去了。没点东拉西扯的功底还真就当不了小陆的上峰。高傥轻轻喉咙,继续说道:“我进宫面见陛下,陛下夸你办差尽心,脑子活泛,是个人才。”是吗?陆珍将信将疑。高傥垂下眼帘,又拿了块豆干放进嘴里。陛下的的确确夸了小陆几句。但是……高傥认真回想元和帝当时的神态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