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与紫金铃清脆的铃音交汇在一起,不由得令人心生暖意。正经术士就是不一样。跟在陆珍身后的田螺精暗暗点头。偏头去看木香,见其目不斜视,十分认真的盯着走在前面的陆珍,便赶忙收敛心神。两人一妖慢慢走着。前方两点昏黄的亮光渐渐显露。那里就是宁家。就快到了。田螺精松了半口气,还剩半口高高悬着。只要将宁大姑娘的魂魄平平安安引到宁家让她受点家里的香火就能将其送入地府。这趟差事也算是办的完满。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烂鬼邪祟跳出来给姑娘捣乱吧。田螺精吞了吞口水。不会,不会!借它们两个胆子也不敢跟桃仙谷作对。念头方才闪过脑海,一股阴风打着旋儿卷起沙尘扑向陆珍面门。陆珍颦了颦眉,顿住脚步,掐诀向前一指,大声喝道:“呔!何方妖孽,速速现行!”声音落下,阴风猛烈。陆珍的袍角都被掀动起来。陆珍弯起唇角冷冷一笑,“好个不识抬举的妖孽。”拈出道黄符,念个咒决扬手甩出去,与阴风相触的刹那发出一声闷响,随即现出独脚鬼。“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妖孽,原来是只山魈。”陆珍失望的长叹道:“旗鼓相当才有趣。”用手点指山魈,“这算个什么东西?”回头望着木香,“你来把它收了,免得祸害村民。”木香欢声应是。她跟着姑娘行走江湖不是一天两天,比正经术士也差不了多少。收服个山魈根本不叫事儿。田螺精紧抿嘴唇,盯着麻利的将山魈纳入符中的木香,心中暗暗艳羡。什么时候它也能像木香大姐儿那样,成为姑娘的左膀右臂?兀自思量间,木香将符纸折好收进荷包里,咧开嘴对陆珍笑说道:“姑娘,咱们赶紧去宁家吧。”陆珍缓缓颔首,理理衣袍重新摇晃起紫金铃,向前走去。宁牟氏面沉似水端坐在正堂的上首。虽然而今沦落至乡野山村,宁家的儿媳孙媳仍旧遵循从前的规矩。在宁牟氏跟前不敢有半分松懈。宁牟氏撩起眼帘瞥了瞥长媳邢氏,淡淡说道:“珊姐儿不会在家中逗留太久。你若有话叮嘱就捡紧要的说。不要失了礼数。”邢氏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宁牟氏微微点头,挑眉去看立在邢氏身后的两个孙媳,摆摆手道:“你们去吧。不用在跟前伺候。毕竟人鬼殊途,被珊姐儿妨害了可不得了。”妨害孙媳倒是没什么,怕就怕因此而妨害宁家子嗣。宁牟氏想起昏迷不醒的宁文东,长长吐口浊气。陆五真是执拗。偏生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东哥儿,只能任其行事。宁牟氏勾了勾唇角。小小年纪就如此难缠,看以后谁敢娶她!邢氏偷偷睨了眼宁牟氏,见其面露不屑,赶紧低下头。心中却是涌起一股酸涩。珊姐儿和东哥儿都是她的孩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怪只怪那日珊姐儿现出形貌,说了没两句话,东哥儿便人事不知。婆母向来重视男丁,她因此迁怒珊姐儿亦是情理之中。邢氏深吸口气,她不是有心想说那些话伤珊姐儿的心。她若不说,婆母只怕会说的更狠更毒。怪只怪她这个当娘的没用。一念及此,邢氏眼眶泛酸,险险坠泪。宁牟氏睖了眼低头不语的邢氏,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珊姐儿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随了你。她居然有胆量上京城敲响登闻鼓。”说着,自嘲一笑,“可惜是个女娃,如若不然,定能撑起整个宁家。”邢氏不知该如何接话,手指用力绞动帕子,嘴唇嗫嚅数次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口。宁牟氏被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到了,有心敲打敲打,铃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陆五姑娘来了。”邢氏抬眼去看宁牟氏,“用不用出去迎一迎?”“不用。”宁牟氏正襟危坐,沉声道:“静等着就是了。”“可……”邢氏扭转头望向紧闭的大门。门关着呢。陆五姑娘怎么进来?等她叫门不大好吧?宁牟氏不慌不忙捋了捋鬓发,斜了眼邢氏,“你慌什么?”邢氏又再低下头,声如蚊蚋,“没、没慌。”铃声越来越近,貌似就在门外。宁牟氏将一连串责备咽了回去。盯着门口闷闷冷哼。术士讲究时辰。尤其是送魂魄入地府,更是如此。她小小不然刁难刁难,但看陆五怎样化解。化解不了,只能另择他日。宁牟氏神情怡然。不是她不识大体,而是陆五委实太过猖狂。听说她是陆家从山里捡来养的。养而不教,陆家实在太不应该。既然陆五没有长辈教导,就由她代劳好了。宁牟氏心里痛快。眼前忽然现出三道人影。为首那个不是旁人,正是陆珍。“你……你们怎么进来的?”宁牟氏缓缓起身,双眼瞪得滚圆,眼神中流露出见了鬼似的惶恐。陆珍泰然自若,收起紫金铃,笑着对宁牟氏拱拱手,“好说,好说。咱是正经术士,穿墙术是必学的。遇到有心怠慢的人家,就能派的上用场了。”眼风横扫,与邢氏对视,“太太定是宁大姑娘的亲娘。”即便上了年纪,可也能看出邢氏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宁文珊的眉眼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比她多了些艳色。宁牟氏又吃了瘪,心里有气却又无计可施。邢氏想了想,上前托住陆珍的手,一边打量她一边含笑道:“陆五姑娘快坐下歇歇。顺便看看我准备的东西合不合用。”陆珍不露痕迹抽出手,“元宝蜡烛够用就好。俗话说的好,穷家富路,宁大姑娘去地府需要打点鬼差。孟婆汤倒是不花钱,可也得给孟婆婆一点银子买花戴。她老人家爱俏。”两手负在背后,打量着屋中陈设,随口问道:“宁大姑娘生前喜欢的饭菜准备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