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单手负在背后,冷哼道:“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师父不仅跟黑爷白爷有交情,跟阎罗王还是棋友。只要我跟师父些微提那么一嘴,磋磨你们几个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给你们两条路,一,痛痛快快把秘密都说了。二,说完了都给我滚去地府。该下油锅下油锅,该上刀山上刀山。我可怜你们,你们把我当猴儿耍。哼!桃仙谷陆珍何时受过如此轻慢?”
“陆姑娘息怒。”年轻将领拱手作揖,“我们不是刻意隐瞒。”
“不是刻意……那你们是无意的?”略加思量,陆珍眸中精光一闪,“把你们送到五明山的那个人给你们下了咒?”
她用手指轻触年轻将领眉心。
幽光闪现。
没错,的确是咒。
大清心咒。能将鬼灵鬼物或是邪祟忘记最深的执念。也就是说面前这些地缚灵现在处于懵懂混沌的状态。神思并不清明。
下咒之人法术精深不假,但是,他尚且不能完完全全驾驭大清心咒,以至于地缚灵没能到达秋樱山而是出现在秋樱山对面的五明山。
事出必有因。
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何方位错置。
陆珍稍稍定了定神,“这样的话,你们走不了了。我得想办法解了你们的大清心咒,了却你们的心愿才能将你们送入地府。”
她一边收拾符笔等物,一边说道:“说是了却心愿,实则是需要我来完成你们的心愿。但必须是种善因得善果的愿望。否则,我不会出手。”
她原本以为这些地缚灵的怨气皆来自于兵祸。人死在战场,理所当然的放不下家中亲眷。若是这样就非常简单。可以让他们投胎去报前世亲人的恩情。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它们要去秋樱山肯定不会是赏花赏景。恐怕与皇帝陛下脱不了干系。且这些鬼灵来自濊城,想必是来找皇帝陛下报仇的。
如果是刺王杀驾的心愿她当然不能管。
年轻将领抿唇想了片刻,道:“实不相瞒……我们睁眼闭眼的功夫就已经身在山中。根本不知道来此作甚,只想快些回去。但是我们的行动并不受自己的想法控制。稀里糊涂的将樵夫困在山里,汲取他们身上的阳气养魂。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就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入轮回。”
那几个樵夫救不活了。万幸衙役还有命在,得将养些日子才能恢复。受阴森之气侵扰,对元阳损害极大。以后怕是不能当差了。
鬼灵们也都叽哩哇啦的比划着。它们不是存心害人,实在是身不由己。
陆珍垂眸不语。谋划此事的人究竟是何目的有待深究。叫她为难的是,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看能否引起重视。
然则……这事儿她该往哪儿报,报给谁?陆珍将鬼灵重新收进太乙乾坤袋,心情有点沉重。
她还小呢,操心太多早生白发怎么办?
晚上来碗芝麻糊打个底先。
……
夜已深沉,元和帝揉揉眉心,疲惫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末了。”金喜春给他续上香茶,“高指挥使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快,快传他进来。”元和帝抿了口茶,觉得精神了不少。
高傥进到殿中,见过礼后坐在元和帝对面,没有铺垫直入正题,“给顾贺氏接生的老嬷嬷是家生子,他们一家都被砍了头。顾贺氏死后,苏通源拷问过看守内宅的校尉。”
元和帝兴味的“哦”了一声,困意全无。
高傥继续说道:“但他们一口要定往前院通传过。没有得到苏通源示下,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去请稳婆。然而,苏通源却并不知晓此事。”
“两方各执一词,究竟谁在说谎?”元和帝眯起眼睛,微微笑道:“或许……都在欲盖弥彰。”
高傥一怔,道:“臣以为那几个校尉背后另有主使。”
“何人主使?”什么人敢把手伸进拱卫司?念及此,元和帝颦了颦眉。自是图谋甚大,野心甚大,胆量甚大的不轨之徒。
“臣……只是猜测,目前尚未可知。”高傥回避着元和帝的视线,垂下眼帘,“臣还查到一件事……”
元和帝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鲁四亮幼子的爱妾在十四年前生产时血崩而亡,身后留下一女。”高傥拿出那张罗纹砑花笺,“臣以为送这张笺纸给鲁四亮的人无非就是存心试探。并不敢肯定顾家留有后嗣。而且,顾贺氏肚子里的确有个死胎。”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高傥是如何确定顾贺氏肚子里有死胎的。元和帝吃口茶,“也就是说,有人在故弄玄虚?”
高傥沉吟片刻,道:“时隔多年,重提此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故弄玄虚吧。”他没有轻易下论断。真相如何,尚未可知。说话得留有余地。还有将笺纸奉到御前的鲁四亮的目的仅仅是想把自己摘干净?高傥认为有必要深究其用意。
元和帝唔了声。高傥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十几年过去了,他早就将那个道行高深的大国师抛诸脑后。
可偏偏有人非要提醒他顾大国师对他的影响是多么深重。这种被人强逼的滋味很不好受,也令他十分恼火。
元和帝屈起手指轻敲书案。
笃笃——笃笃——
高傥的视线随着元和帝的手指上上下下。他仿佛看到了元和帝心中不甘以及怨愤。
无需劝慰。
没必要,而且他也整不来那些空腔虚套。
“臣会继续追查。”高傥信誓旦旦,“定会查出幕后之人。”
元和帝默然颔首。查是自然要查的。不过……查也要分主次。
“凉王。”元和帝言简意赅,但是足够高傥领会他的意思,“臣这就命人去凉州明察暗访。”
元和帝很满意高傥的直截了当,“还有卢鉴。”
卢鉴?高傥没想明白为何突然又要查卢鉴。不明白也不能明着问。高傥垂下眼帘,斟酌着说辞。
元和帝见他不语,又道:“下毒一事,还不够明了。”
高傥愈发疑惑。卢鉴给太子下毒不是查的明明白白么?毒药来源、死囚试药、甚至……下毒的亲卫也供认不讳。
这……再明了不过了啊。
“不是毒。”元和帝握住茶盏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将茶盏咣当一声摔在书案上,“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