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来他猜对了。川上济面无表情地想,苏格兰还真打算把他带回安全屋。他伸手拉了拉风衣,把自己裹紧——而风衣领子上的第一颗纽扣是那位先生安装的微型摄像头。也就是说,若苏格兰已经摆脱了洗脑,然后想要找他对一波暗号的话……可能不好处理。而且苏格兰究竟处于什么状态,还不好说。主要是之前相处了一年多,苏格兰这家伙的演技已经被川上济调教出来了。假笑一摆能糊弄九成九的人。但川上济可不是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蠢蛋,若苏格兰真在演——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而这就是问题所在。川上济能从苏格兰的行为举止里看到曾经绿川影的模样,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在之前苏格兰向那名公安出手时没有丝毫的动摇,轻松决绝得如任何一个组织成员。若这也是演的,那只能说明苏格兰这家伙在他康复期的这段时间有了奇遇,演技超过了他。“若我没记错,这个方向可不是开往组织据点的。”卡沙夏谨慎地回答,“你说的回去是去哪里?”“啊,我们的安全屋。你应该知道具体位置。”苏格兰说。没等灰发青年回话,他又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还有你的眼镜,之前摔到前面来时掉到车里了。”“谢谢。”卡沙夏接过金边眼镜,戴上,“比起安全屋我还是更想回组织据点。如果不顺路,中途把我放下来怎么样?”<b.苏格兰叹了口气。车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川上济意识到车门落锁了。也就是说,苏格兰不打算放他离开。说实话,这发展有点出乎他意料。卡沙夏已经把柯尔特掏了出来,遇到这种情况他可不会吝啬于翻脸。被人用枪指着太阳穴,苏格兰依旧镇定从容:“好吧,其实我是想和你聊聊,川上济,关于之前那个内置定位器的事情。当然,不是强制性的。”不是强制性的锁什么车门,灰发青年腹诽。要是这么干的不是苏格兰,或者川上济没有处于现在这个状态,他当场就能把方向盘抢过来然后给苏格兰一个教训。啧,是跟着琴酒混就觉得自己飘了吗?苏格兰可算是他带出来的,神气个什么啊。但是,现在顺着苏格兰的套路走更好。卡沙夏摆出好奇心和警惕各占一半的样子,他缓缓将配枪收回来。问道:“有什么可以聊的?”“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苏格兰说,在卡沙夏举枪威胁他的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将车开到安全屋附近。…………卡沙夏还是给负责人琴酒发了封邮件说明,其实他应该直接报告给那位先生。但他衣领上还别着枚摄像器呢,那位先生估计对发生了什么门清。苏格兰用钥匙打开门。安全屋很干净,没什么灰尘。看来苏格兰把做卫生的权限全部接过去后弄得比川上济好多了。川上济的目光不由得被茶几上摆着的两大包柠檬糖吸引,随即又注意到长势喜人的绿萝。根据超忆症,川上济敢打包票,这不是原来的那棵。注意到灰发青年的眼神,苏格兰解释道:“因为黑麦威士忌那件事,我们都离开了安全屋十多天,结果原来的那盆绿萝放在窗外被冻死了。”“那还真遗憾。”卡沙夏回答。话说这是死的第几盆了?他绿萝杀手的名头摘不掉了是吧?川上济没忍住伸出手扒拉绿萝的叶子。以此为掩护揣走桌上两包柠檬糖——反正那也是苏格兰留给他的,苏格兰本人没有吃糖的习惯。“唔,因为任务原因,中午没吃饭。”苏格兰背对着川上济,打开冰箱,“菜有土豆和冻海鱼,还有两个西红柿,要不我做点?”“不是说聊聊定位器的那件事吗?”卡沙夏问道,又吃了枚柠檬糖,“这样转移话题……是不打算装了?”在汽车上,苏格兰的举动已经说明他察觉到了卡沙夏的不对劲,而且他不打算视而不见地糊弄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川上济的伪装就没了必要。每次清洗记忆川上济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在以前认识的人前伪装自己。其实这很容易,因为绝大多数人和他不是深交,性格举止有细微的偏移也不会被注意到。而且在清洗记忆后卡沙夏总会切地图,遇到熟人的概率就小了很多。但苏格兰是个特例。“应该是你不打算装了吧,卡沙夏。”虽然嘴上这么说,苏格兰看上去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从冰箱里把西红柿和土豆拿了出来,有东西占着手,若川上济忽然发难,他肯定没办法做出及时的反应。这相当于是示弱。“一开始我觉得你可能是易容的贝尔摩德,但把你从汽车内拽出来时,我摸过你的脸,能确定不是易容。所以说你现在的状态很有趣,卡沙夏。”苏格兰继续解释,这个猫眼青年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有种美德,叫做不要多管闲事,苏格兰。”川上济回答。苏格兰是个特例。他们太熟了,熟到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所以“卡沙夏”肯定没办法在他面前熟练地扮演“川上济”。他在他面前暴露不对劲才是正常的。川上济也没打算能把苏格兰糊弄过去——在洗脑没有影响苏格兰记忆的情况下。但是,川上济没想到,苏格兰会直接把这件事挑明。“只是好奇罢了。至于内置定位器那件事……也无所谓,毕竟我也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对吗?”苏格兰耸耸肩,“我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所以想吃点什么?”“白砂糖拌饭。”灰发青年说。…………不得不说,苏格兰连白砂糖拌饭都能做出新意来:冰糖加少量水,融化后淋到煮到一半的饭里,起锅晾凉后再加糖——反正比他自己做的好吃,犹豫了一分钟的卡沙夏还是决定留下来,然后他就被苏格兰打开了白砂糖拌饭的新世界大门。但川上济还是觉得这个场面十分诡异:按理说他们一个被洗脑,一个失忆。现在却像往常一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东西。川上济还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苏格兰的精神状态。洗脑这件事并不是二极管,苏格兰可能是思维受到了影响——但对曾经认识的人还是有反应。川上济也没经历过洗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操作。那位先生虽然很屑,但从没给他用这种强制性的思维扭曲。宁可花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引导。虽然很好奇,但川上济也没有在苏格兰这里多留。吃完饭后,趁着苏格兰不注意,川上济就直接溜了。他差点条件反射地走窗户。然后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没带绞索。苏格兰只是回了一趟厨房拿东西,出来时灰发青年就没了影子。他也没意外,只是靠在厨房的门口,看向窗外。其实直接挑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苏格兰不想看川上济费尽心机地装作一切没发生的样子,看着心烦。他脸上仿佛固化的微笑终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