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触动中回过神来,川上济不由得感叹一声,还是自己厉害。这蛊人的本事妥妥的,光一段掏心窝子的话就能让卡沙夏找不到北。甚至他这种已经看过一边的也觉得感慨万千。在卡沙夏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时,这一段【使用指南】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直接决定了康复期是否能取得成果。它让因杀人而对自己身份感到隐约排斥的灰发青年成功与卡沙夏共情。直接解决了身份认同感的问题——虽然还提出了一个将烂摊子甩给其他卡沙夏的离谱解决方案。表明你若开摆,还有别人兜底。虽然离谱,但是可行。更何况卡沙夏处于极度困倦的状态,本就因失忆降了一大截的智商更加不够用。仔细回忆上次新手期,川上济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处于一个相当摇摆不定的阶段:主观上,之前的温水煮蛙成功让卡沙夏被那位先生营造的亲情绊住。这导致哪怕观念分歧灰发青年也没办法翻脸。同时,将卡沙夏延续下去给了他一个坚持的目标;客观上……他就算想跑也没办法从酒厂里跑啊。川上济估计,要是此次养成失败,那位先生极有可能把他再回炉重造一次。虽然明面上川上济只被清洗过四次记忆,但是在康复期鬼知道他究竟gg了几次——康复期的经历综述是不会记载的。而从那位先生对他的心态变化轻车熟路这点来看……啧。一边神游,川上济一边在脑海里读秒,估摸着消化情绪的时间够了。灰发青年迟钝地把【使用指南】翻到最后一页:【啊,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本来是探讨关于失眠的问题来着……其实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去找那位先生就行了。他会知道怎么处理的。别拉不下脸来,请允许我卖个关子。】…………找自己的监护人?川上济沉思了几秒,模拟卡沙夏可能会有的心态:矛盾还没解决,他和那位先生还在闹别扭,除非天崩地裂卡沙夏才不主动服软。畅想只是失眠而已,说不定困到极致后就能主动睡着呢?可惜灰发青年还没把自己的回避政策贯彻到底,那位先生主动找到他。并且没任何废话,直接拽着卡沙夏往客房里带。“先生?”灰发青年疑惑地站在原地,就是不跟着走,他虽然体能差,但总比年迈的监护人要好,要是不想动那位先生也拽不过他。“你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卡沙夏,你都快猝死了。”监护人说道,一向波澜不惊的语调里带上怒气,“闹别扭也要有个限度,我不主动找你,你就打算一直耗下去?”“但是你之前骗我。”“抱歉。”那位先生叹了口气。以后被骗的次数多着呢,一句道歉就哄好了真没志气。川上济一边在心里埋汰卡沙夏,一边顺着监护人的力道往前走。所以说这个阶段的的卡沙夏就是个纯纯大冤种。在彻夜不眠了近一周后,灰发青年终于再次和床有了亲密接触。但是他依旧睡不着,反而因为身边有别人更警惕了。“记得那本《格林童话》吗?你小时候我给你念过,那时候你可喜欢听了。”那位先生说道,给他带上耳机。那还真是谢谢你……川上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得流露出几丝不好意思。在困倦了近一个星期后,他还需要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严阵以待。音响被打开,声音同步传递到灰发青年带着的无线耳机上。卡沙夏不自在地侧头,似乎想挣脱,但那位先生以一种轻柔但不容拒绝的力道摆正灰发青年的脑袋,手指触碰到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揉。这似乎是个开关,他似乎这才感觉到忍耐已久的疼痛,长时间的失眠似乎凝结成一块坚不可摧的硬石,在他的颅腔内反复碰撞。卡沙夏很能演戏。哪怕已经濒临崩溃,他依旧面色不显。但是那位先生的按揉的确很好地缓解了疼痛。只是致命部位被触碰令人不安,卡沙夏不由得肌肉紧绷。“别太客气。我毕竟是你的监护人,做这些是应该的。”似乎是察觉到灰发青年的排斥,那位先生说道,“值得我去关心的人不多。”“但是本能反应没办法控制啊……”卡沙夏小声解释,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那位先生开始按摩他脑袋上的其他穴位。逐渐舒缓的疼痛让灰发青年闭上眼睛。在他进入状态后,声音从之前那位先生给他戴着的耳机里不期而来。白噪音。比通讯信号不好时的那种电流的白噪音要轻柔,很有节奏,听上个几分钟就会察觉到难以摆脱的催眠性。很快,卡沙夏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他陷入了睡眠,但是隔着眼皮,那位先生能看见他的眼球不安地转动,似乎是有噩梦。那位先生调低灯光的亮度。…………若仅仅是白噪音倒没什么,真正让人难以摆脱的是感觉。虽然没证据,但川上济一直觉得这是某种催眠。困倦时卡沙夏很容易把自己对白噪音的依赖移情到对人的依赖上……说实话,川上济讨厌这一点。上次新手期后,川上济便婉拒了那位先生的帮助,不使用能催眠的白噪音,而是自己寻找别的办法。好在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半夜欣赏影片。声音和画面的刺激对入睡也有些帮助。可惜现在的房间里没电视,而且按道理,卡沙夏还没点亮快乐熬夜的技能,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那位先生的催眠。好歹能睡觉了,最大的问题解决。卡沙夏背着狙击枪进门,他刚刚执行完任务。和川上济想的一样,在出逃事件后,接下来的任务都很平和:换句话说,全是远程狙击。不近距离接触后,卡沙夏的排斥小了很多。那位先生虽然十句话里有五句是在忽悠他,但有一点还是说对了:对待杀戮,卡沙夏主要是生理上的排斥,而不是心理上的排斥。克服了进食和睡眠上的障碍后,他也不是特别强烈地想脱离这种生活。也只是不明显的利己主义而已,如果不干扰到自己,川上济对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其实也没太大的同理心——灰发青年的脚步顿住了。有人入侵了他的地盘。而且那家伙没有丝毫躲藏,而是大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还叼着根烟污染空气。黑衣黑礼帽,拖到脚踝的银色长发,冷酷的表情藏在衣领里。外来者看向灰发青年的眼神……能完美画出嫌弃,挑剔,不耐各占三分之一的扇形图。除此之外,还有股浓烈的幸灾乐祸的味道。见鬼的,琴酒怎么在这里。川上济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联想到之前被那位先生拎出来试探他的贝尔摩德,以及他那从没好过的拉跨体术。不会真像他想的那样吧……按照常理康复期那位先生不该让他过多接触外人啊?狭路相逢,还没等灰发青年有所动作,那位先生的声音通过墙角的扩音器传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琴酒,之前向你提过的行动组负责人。接下来的时间,你的体术训练由他接手。”川上济:……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