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怜奈从昏迷中醒来。她睁开眼,看见病房洁白的天花板,半透明的药水瓶,以及流进她血液里的点滴,窗帘拉着,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枪伤的疼痛以及父亲扎进她脖颈的自白剂,让水无怜奈登上琴酒的保时捷时就昏迷过去。昏迷前,她看见琴酒把卡沙夏铐住。对了,那场爆炸……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终于冲进脑海。父亲……水无怜奈想哭,但是眼球已经风干,似乎已经有一千年未受过水分浸润。她哭不出来,甚至呼吸加重都会感到口腔被异物搁得发疼,因为她插了鼻饲管。鼻饲管证明她昏迷的时间很长,有好几天。在尹森本堂决定牺牲自己后的计划里,水无怜奈的伤势会让她无法在第一时间接受审讯。而就在这点时间差里,尹森本堂的证词已经能够证明水无的清白,因此水无醒来时将不用担忧这些问题。在苏醒后的半个小时,她接受了琴酒的审讯。好在尹森本堂这一部分的计划有所偏移,但偏移得不大。在卡沙夏的证词里,水无怜奈是纯粹的受害者,虽然卡沙夏认为这名漂亮的主持人有些可疑。因此,这次审讯比水无怜奈所想的要轻易,只是反复的、不依不饶的盘问。她呆滞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回答,当然每次回答也不完全一样,人类的记忆并不可靠。父亲曾教过她,遇到这种场面该如何回答,该怎样应对。水无怜奈那时候学得很认真,但她从未想过,真有一天能用上这些答桉。“水无怜奈。”在审讯的最后,琴酒平静地念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抹去的森然杀气,这股杀气让水无怜奈血液冻结成冰。“从今以后,你的代号是基尔。”琴酒说道。基尔……等等,什么,代号?水无怜奈懵了,她拿到代号了?水无怜奈惊愕地看向琴酒,而这位组织的顶尖杀手已经转过身,离开审讯室,形色匆匆。琴酒的跟班伏特加则打开她手上的锁链,公事公办地对她说道:“大哥希望你能尽快回归岗位,身为一名主持人,你不可能也不应该长时间不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我知道。”水无怜奈轻轻点头。“按组织的惯例,你其实可以继承阿马尼亚克的代号。但是你是女性,基尔酒更适合。”伏特加又说道,表情僵硬——虽然应该没人看得出来,因为这些话是琴酒让他说的。“这样啊……”水无怜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还是基尔吧,我更喜欢这个代号。”她站起身,有些蹒跚地往外走去,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她的身体机能还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她的通讯工具放在审讯室的外屋。水无怜奈终于看见了时间,距离那场爆炸已有两天的时间。<.基尔,基尔酒。这次任务,水无怜奈虽然有所失误,总体上还是立了功。在阿马尼亚克攻击卡沙夏的时候,她开出了关键的一枪。这个代号沾着她至亲的血。基尔酒……念叨着这个名字,水无怜奈从脑海里调出它的信息。优秀的员工都需要对组织文化有深刻的理解,各类酒她都有所了解。基尔是一种着名的法国鸡尾酒,由白葡萄酒与黑醋栗果酒混合而成,常作为开胃酒饮用。很特别,组织内部多为纯酒,这样调和而来的并不多。水无怜奈记得她父亲的代号阿马尼亚克是法国白兰地。都是来源于法国……从今以后,这就是她和阿马尼亚克唯一的联系了。…………“任务完成。”一位面容姣好的银发女人按下耳麦,她有着令人惊讶的异色童,一只眼睛的虹膜是浅蓝,另一只接近透明,“U盘在那位走私犯的情妇手上。”“做得不错,库拉索。”耳麦里传来朗姆的机械音。库拉索没对上司的夸奖有别的表示,她穿着高跟鞋,步履轻盈地迈过地上横陈的尸体,先是女人,再是孩子——一个男孩,手上还拿着玩具车,头躺在血泊里。库拉索发出轻柔的叹息,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这枚U盘就是cIA们想从水无怜奈手上得到的东西,里面记载了那位军火走私犯背叛组织的证据,他想利用从组织那里得到的便利自立门户。军火走私犯很聪明,他以毫不知情的主持人为幌子,成功误导了cIA,却把真正的资料藏在自己情妇的手上。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份资料是阿马尼亚克伪造的。既可以利用组织的力量除掉cIA的心腹大患,也能把水无怜奈身上最后一点疑点补上。…………同一天,中午,苏格兰站在了他的安全屋下,他和卡沙夏的安全屋下。苏格兰仰着头,看向高处。有阳光,因此苏格兰伸出手遮挡在额头上,他们居住的地方在最顶层。他记得卡沙夏对他说过:“组织内部对待身份有疑的成员还是很克制的,不会一言不合一枪崩掉。没有确凿证据甚至不会强行审讯,因此,没必要太害怕琴酒。毕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动不动就怀疑下属先受不了的会是组织,信任这种东西出于薛定谔状态时最安全,一旦打开箱子就既成定局了。”苏格兰走进这栋建筑楼,告别了阳光的照射,楼道里一片阴凉。他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是个晴天,那时候,川上济一路叽叽喳喳,还顺口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份记忆就像是昨天。川上济应该是被强行审讯了,苏格兰想,琴酒没必要夸大其词,而他说卡沙夏自身难保。也就是说,有相当确定的证据,川上济身份有问题,还是不小的问题。其实身为卡沙夏的搭档,苏格兰不该这么轻易被放过。但是近期他一直在和琴酒出任务,有没有干什么异常的事情琴酒最清楚。他身上的疑点不足,因此琴酒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他上刑。所以审讯只停留在了问话的地步,这种程度他自然能应付过去。苏格兰突然停住脚步。他想起上次琴酒拉他当壮丁时,川上济直接和琴酒吵了一架,这回却只是不痛不痒地抱怨了几句。苏格兰还暗自疑惑过。现在,苏格兰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桉:川上济,好像,是在刻意纵容琴酒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