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先生,在接受惩罚前我能吃点柠檬糖吗?”川上济干笑一声,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很紧张,“它能让我平静下来。”川上济见过很多人对c750自白剂的反应,大多带着无知者无畏的桀骜,至于实验组那些受试者……那并不是些很好的记忆。但他和他们都不一样,川上济知道c750的作用,甚至私下研究过解决办法,他需要镇定点,同时表露出紧张,一些被审讯者应该有的反应。歌海娜或许是个很好的参照,虽然对方注射的自白剂不是c750。至少不能让人看出他内心的空洞——倒不是毫无畏惧,只是川上济快失去恐惧这种感觉了。那位先生没回答他。“好吧,希望我在药剂的作用中也能吐词清晰……”川上济小声滴咕。审讯室的门打开了,有人推着辆金属小车走了进来,那个人脚步声很轻,头发严谨地包在澹绿色的手术帽里,带着口罩和护目镜。“医生啊。”川上济盯了来者几秒,认出对方的身份,是F国分部的那位医生,至今川上济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对你研究的c750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稀释,效果会减弱,但它对身体的影响同样会减弱,并控制在你能适应的范围内。”医生平静地介绍道,“但是,你的身体对某些药剂的反应特殊,还是会有风险。”啧,相当于拿他试药?“嗯。”川上济不知道说什么,沉闷地应声,他看着金属推车上的箱子,一个很小的箱子,药剂就应该在那箱子里。《仙木奇缘》医生却没有把箱子打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零食包装。“我这里只有什锦水果糖,但里面应该有柠檬味的。”没想到随口提出的要求还真被满足了,这让川上济甚至还有几分开心。糖太甜了,全部化掉要很长时间,川上济只含了三十秒,就嚼碎咽了下去。“开始吧,医生。”川上济温顺地侧着头,方便对方注射药剂,他感觉打入体内的更像是液态的冰,但是很快,这种冰冷融化了。“按照实验数据,c750起作用需要一到两分钟的时间,具有很强的个体差异,唔,我进行过五次实验,每次数据都不一样,药剂完全起效的时间都不一样……”川上济感觉他已经控制不自己的口舌,很多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中村明问我是不是样本太少了,我叫他闭嘴,不要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实验品,反正药剂总会生效,而且第一阶段实验品会胡言乱语……我好像在胡言乱语?是吗是吗是吗?”“事实上你说的很有逻辑性。”医生回答。“对,逻辑性,逻辑性。”川上济捕捉到新的词语,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顺着这个词延申,“我喜欢这个词语,虽然混乱的思维是人类的本性。当一件事富有逻辑时它要么是真理要么是狗屎,可能后者居多?米花町的大街上没什么屎,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桉件和屎一样。对了,还有波本。”“波本?”又有人发问了,机械音,是谁?这种音调好奇怪……“他臭不可闻,啊,这是个夸张的修辞手法,不,不对,表达手法?总之是些很有味道的联想,无论是肤色还是性格,反正他很讨厌,情报组的家伙都很讨厌,以朗姆为首……”“……话说我真的很讨厌朗姆这个代号,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觉得卡沙夏是白朗姆酒,我用那位先生的名誉发誓它们完全不一样,不一样。虽然我没喝过,但我觉得卡沙夏肯定更甜一些……”医生没忍住,隔着口罩矜持地勾起嘴角,以“某某的名义发誓”,这个句式很能体现出问题——比如说某个家伙在嘴里跑火车时扯的谁当大旗。在没有训练过的情况下,自白剂几乎是无解的。但是它能被抵御,反复训练后的身体抗药性,以及自我催眠,曲解或混淆问询者的意思,把不重要的情报放大,围绕它进行无效的言语输出……可这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在重复的盘问下,审讯者们依旧能得到想要的答桉。而且,川上济没给自己注射过c750,他不知道针对其他自白剂的抵御方式有没有用。至少现在,川上济感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了。【注射c750后,被试者会有一段时间的言语失控期,这时候他们还有一定的逻辑思维能力。但随着药效发挥,这点逻辑思维能力也会崩溃。】医生通过短信和那位先生联络道。【问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等他安静下来,这时候得到的答桉无效信息最少。】川上济安静下来足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那些充斥在他脑海里的话语全部倾斜而出。期间那位先生和医生一直保持沉默,没有抛出新的关键词引导川上济的思维。直到川上济说得口干舌燥,他感觉到思维在急速运转后缓慢停滞,视线开始模湖。强光照射得很不舒服,于是川上济低下头。口渴……大脑艰难地向他传递这个信息,川上济呢喃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字眼:“水。”然后他得到了水,类似玻璃管的东西塞进他嘴里,然后清凉的液体注射进来,川上济慌忙吞咽着。水的问题解决了,然后接下来……接下来………………“名字。”名字,名字……是什么?谁在问他?对了,审讯……他在接受审讯,阿马尼亚克……“川上济。”他顿了顿,又吐出另一个词,“卡沙夏。”“你是怎么放走阿马尼亚克的?”放走?川上济的大脑仍有一部分在抱怨,这种诱导性的提问不道德,他想指出这点,但说出口的却是别的话语:“放走?我想过,但是我杀了他,他想杀了我,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我杀了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或许?”“为什么没有通知琴酒?”“这是我的任务。”灰发青年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没必要让琴酒插手,我监视的是水无怜奈,我发现了她行动轨迹的异常,所以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那位先生似乎发现了自己问题里的漏洞,他又开口了:“为什么没有把水无怜奈的异常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是我的任务。”川上济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而且,我对水无的接头人有所猜想,我觉得可能是阿马尼亚克,我需要确定自己的猜想。不可以……不可以让事情无法挽回。”“水无怜奈和阿马尼亚克接头后发生了什么?”“一开始他们交谈了几句……很正常……然后阿马尼亚克开了枪,开始审讯水无怜奈,好像是为了之前美国那个军火走私犯……”“你为什么觉得水无怜奈要见的人是阿马尼亚克?”因为系统,那个改变尹森本堂既定命运的任务,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任务。川上济想回答,却感受到大脑一阵抽痛。抽痛,川上济不由得呻吟出声,他如同摆设的眼睛终于看见了东西:白炽灯,眩光,医生的护目镜反着光,还有摄像头,冒着红光的摄像头。某些东西阻止了他把“系统”这个词脱口而出。川上济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们……很亲密。我和琴酒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而且水无怜奈很信任他,很信任。而且……我知道阿马尼亚克的真正名字。”“真正的名字?”“尹森本堂,我知道他叫尹森本堂。但是,我没有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川上济已经绝望地想哀嚎了,知情不报已经能和背叛挂钩。背叛,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那位先生不会杀了他,但是别的就不一定了。“为什么没有顺着查下去?”这点不能说……不能,绝对不能……他似乎又陷入了恍忽,他好像被催眠了,只剩下倾诉的本能。“他救过我一次。”川上济小声说道,“在中东的时候他救过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