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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太阳未能成功升起

庭院内。
星空之下。
闭着眼睛的塞缪尔将意识沉入灵魂深处。
那里,有一张泛黄的信笺。
意识翻开信纸,不知道第多少次阅读这封信中的内容。
“你找不回她。”
“你会放弃。”
“你最终的归宿不是她。”
“你没必要如此执着。”
“你可以放宽眼界。”
“你有别的选择。”
一条条语句,充斥着轻微的劝诫与浓郁的苦涩。
那是一位执拗者对现实的妥协。
曾经他历尽千辛万苦,尝遍百般磨难,最终……一无所获。
哪怕回到了最初,从一切的起点开始,也无法改变那个令人悲伤的结果。
选择了回溯时间,就不能篡改时间,一切早已注定,就算显露出的不过是数行字句,但那后面却是一章完整的诗篇。
逆行也早就被写在了其中。
诗篇描绘了一个伟大的计划,然后用咏叹调唱出了悲剧的风格。
都说欲抑先扬,才能以转折对情感进行完美的衬托。
那位剧院长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一点。
无论是谁,最终看穿这一切都会叹息一声,然而在诗篇的开端,无人能意识到这篇诗文的本质。
忤逆也只能将结局强行改为喜剧,但在前情提要之中的悲伤却不在墨笔的更改范围内。
他依旧只能阅览。
这一切,都不是他在这个阶段应该知道的,但是信笺告诉了他一切。
然而这封信也在诗篇之中,算不得任何变数。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塞缪尔放弃的速度。
三千年的时间,他的「幻似伪体」在这颗星球上遮遮掩掩,然而「源祖真身」却远游他乡大开大合。
祂调整着自身的时间流速,在「下层空域」四处游荡,百倍加速让祂几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点,然而最终……
如前文所言,一无所获。
所有世界都以最大的恶意面对那古怪的甲虫,不给祂任何找出真相的机会。
这行为真的令人作呕。
虽然甲虫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可怖的外表不符合绝大部分文明的审美,但是祂不能理解,为什么,大部分“世界”本身就对祂这一「源祖真身」带有无差别的敌意。就算祂放出化身也没有任何改变,在进入世界的第一时间就会感受到从天空中传来的充满恶意的视线。
明明其他的「源祖真身」都是非常受欢迎的,为什么到祂这里就变成万众之敌了呢?
被煽动,被蛊惑,绝大部分个体在面对「塞缪尔甲虫」时第一感觉都是恐惧,然后……便是攻击。
祂欣赏他们的警惕,但是厌恶他们那“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的愚蠢行径。这一防卫过当的行为只会把潜在的盟友逼成死敌,真正能排除的隐患却寥寥无几,相比之下,真可谓有万种害处却无一益。
警惕不能过度,合情合理的警惕能让文明千秋万代,过度的警惕只能让文明在被激怒的强者手下早夭。毕竟,不是所有强大的文明或者个体都是想要统治弱者的,总会有充满善意的强大文明想要让所有人一起进步,而不是独自占据全部资源。
很多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种群都这么做了,他们成功把想要和平交涉的甲虫逼得大打出手。
相反,那些带着善意接触甲虫的文明,无一被攻击,甚至都得到了甲虫的帮助,使得文明层次更上一层楼。
毕竟甲虫并不是敌对势力,祂秉持着对等原则,会以对方的礼节友善地与他们交好。但是,甲虫也绝非善类,祂旺盛的火气会在被愚笨者激怒的第一时间尽数释放。
但无论是友好交涉得到的信息,还是从废墟中挖出的数据,亦或者是从远古的遗迹中得到的资料,对祂而言都没有帮助。
这一切都逐渐证实了那封信中所写的信息的真实性。
其实,塞缪尔知道那些都是真的,不是验证过,而是信的作者他认识,而且非常的熟悉,所以他确定这封记忆信笺并没有一句假话。
但是,他还是没有听信它的劝阻而就此放弃,而是继续想尽办法寻找她的踪迹。
既然人没了,那就……死要见尸。
然后,再谈——生死人肉白骨。
虽说在信中,也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了。
塞缪尔缓缓合上灵魂深处的信纸,在意识的底层阴声低语。
“你们强行将我的太阳拉下地平线……让它提早落山。”
“那么你们就祈祷吧,祈祷我要么能将太阳找回,要么能如信中所写的一样,找到另一个太阳。”
“不然……”
“我将为求得一丝温暖的光亮而将夜空点燃。”
————————
过了几个小时。
塞缪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那没有任何变化的星空,轻轻地拍了拍艾琳的翘臀:“嘿,醒醒,别睡了。”
艾琳睁开惺忪的睡颜,同时右手把塞缪尔的爪子拍开:“呃……几点了?”
“早上八点。”
这颗星球自转一周需要四十个小时,而在这个季节大约会在早上九点左右日出。
人们也因为这颗星球的昼夜较长,导致睡眠时间比起塞缪尔的故乡也要长上一些。
这也就意味着,昨晚睡得比较晚的几人,现在还算是睡眠不足的阶段。
但是塞缪尔不能让她们再睡下去了。
在时间到达“九点”之后,无论“荒唐星空”是否消失,梦境都会立刻消退。
届时,一切依旧沉睡的个体,都会被留在梦境之中,永久的沉睡。
而且,下一次梦境张开时也无法被救回,因为张开的是新的梦境,不是他们沉睡着的那个。
那个梦境或许早已消散。
看着似乎想要再闭上眼睛的艾琳,塞缪尔直接把她拽了起来:“如果你想永远留在这里那我不介意,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独自一人永远在这古怪的星空下面沉睡。”
艾琳一听就是一个激灵,童年时期的阴影立刻涌上心头,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别,我不睡了,别把我自己扔在这里。”艾琳连忙站直身体。
“这就对了,”塞缪尔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向着帐篷走去,“我去把她俩叫起来。”
说着,他就走到帐篷旁边,平静地拉开一个小门,从里面拽出了一个麦克风。
还记得那个有“怨种喇叭”之名的五级炼金装具·清醒吗?
就是之前塞缪尔用来叫醒那个傻叉神眷者诺薇雅时用的东西。
而他把这玩意儿安装在了这个帐篷的里面。
塞缪尔之心,路人皆知。
“起——床——了——”
帐篷内的两女被这蕴含着炼成能的声波一震,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同时手忙脚乱地拽回刚刚被她们踢飞的被子。
二女慌张了一阵后,终于恢复了过来。
希尔芙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地说道:“我的天啊,刚才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亚妮梳了梳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呲牙咧嘴地说道:“我这正做着美梦呢,他这一喇叭直接给我整醒了……啊啊啊我的高阶炼金装具啊,就这么没了啊。”
希尔芙尴尬地笑了笑。
但是两人说归说,也知道现在估计出什么紧急状况了,于是非常利落地穿好衣服走出了帐篷。
一出帐篷,他们就看见塞缪尔和兰斯在对着那片星空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但还没等她俩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塞缪尔就中断了套话,扭过头对二女说道:“感觉收拾收拾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得虚幻难以注意到了,如果有就赶紧扔掉。”
他推了站在旁边的艾琳一把:“你也赶紧去收拾一下,别在这干站着。”
三女再一次走进帐篷,开始根据塞缪尔的提示整理行李。
由于塞缪尔没睡,兰斯也只是靠在墙上和衣而睡,所以他俩基本上都没拿出什么东西,只有在帐篷中入睡的三女拿出了一些洗漱的道具。
于是,没在外面放置太多东西的五人最终也只发现了一把变成了半透明的牙刷。
这是被梦境侵蚀了的体现,但是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
毕竟这里有着「云气帝」遗蜕的保护。
(看来下一次入夜还是要张开我的梦境,要不然似乎还是不太稳妥……)
塞缪尔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这时,艾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么早把我们叫起来干什么?”
“你见过哪个佣兵会在战时像你们睡这么久的?”塞缪尔狐疑地问道。
艾琳道:“还有呢?你不说过一直睡下去会无法离开这片星空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不代表醒过来就一定能脱离,”塞缪尔两手一摊,“在九点整,庭院中的‘现实’会完全回归,还没醒来的个体会被永远留在这里。但是,接下来星空是否消散就与这无关,这要看是庭院下面埋着的那个强还是挂在天上的那个强。”
希尔芙歪了歪头,没听懂。
兰斯则是接上话茬:“那你觉得星空会不会退去?”
塞缪尔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希望星空能消失,但是他认为天上挂着的那个十有八九没有能耐赶走星空。
而兰斯也是同样的想法。
几人在塞缪尔的指令下原地休息,等待着“现实”回归。
同时看那星空是否会消散。
九点整。
整个世界都似乎震荡了一下。
而亚妮发现之前的那把牙刷突然间就消失不见。
以及一丝晨光似乎从地平线照进了庭院。
那一抹熹微的晨光瞬间就将天空中的“荒唐星空”赶走了一半,只剩下一半的油画星海还在蠕动着,想要侵蚀被晨光覆盖的天际。
就在兰斯松了口气,认为接下来能好受不少的时候,塞缪尔则是叹了口气。
因为他看见那缕晨光已经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果然,下一秒,那星空便迅速地侵蚀蔓延,转眼之间就将天空布满!
那股晨光瞬间熄灭。
“荒唐星空”再一次统治了天空,这一次,它统治的是现实世界。
看着那油画一般的夜空,塞缪尔搂紧了艾琳,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啊……和我预料的一样呢。)
[阳炎]已经无法将自己的力量渗入这个迷境之中。
因此,在这庭院之内——
太阳未能成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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