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庐河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一时间满城居民纷纷出门奔向十二个放粮地点。
因为今年大梁巨变,致使物价飞涨,百姓手中的钱财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特别是姬星下令重新缴纳赋税后,多地百姓家中的粮食被一扫而空,更让这种情况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瞅准时机的各地商贾一边加紧囤积粮食,一边肆无忌惮的提高粮价,使百姓手中的钱财越来越多的流向他们手中。
杨继在时,虽然对商贾的此等行径多次打压,可因为这些人背后关系复杂,所以效果并不明显。
万般无奈之下,杨继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库粮头上。他准备等众商贾准备大肆卖粮之时将库粮一并放出,给众多黑心商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还不等实施计划,杨继就被李剑俘虏。
攻下庐河后,杨继原本准备打压商贾的粮食也落在义军手中,这才是李剑敢开仓放粮的本钱。
看着往外搬运粮食的士卒,魏无忌皱了皱眉:“府粮再多,也有吃完的一天,现在离秋收还有四个月,这段时间里,百姓一旦没有了粮食,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李剑道:“如今我们是匪不是兵,有些事哪怕做了,也不会有人指责我们。虽然我们手中的粮食就这么多,可我听说城里有些商家为了银子可是不择手段。”
见魏无忌没有出声,李剑继续道:“百姓最恨的是什么?就是那些不顾百姓死活奸商,在他们眼里只有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是假的。”
魏无忌道:“你可是刚刚颁布安民告示,说手下士卒不拿百姓一分一毫,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李剑冲着魏无忌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沥水侯,我发现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和你多说,一说多了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魏无忌笑道:“一旦这么做,你这安民的告示可就废了。”
李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本侯?你就瞧好吧。不过这事不能着急,要不然会被人看出破绽。”
十天过去了,不管是蓟阳还是禹都,都没有丝毫动兵迹象,好像庐河仍在大梁的掌控之中,如此反常的情况倒让李剑有些心虚。
为此他不但派出细作打探消息,而且还动用侦缉司的力量刺探任何可能的情报,可始终仍是一无所获。
这天,刚和魏无忌探讨完军情,一名士卒进门禀报:“启禀大人,太守府外有几百乡亲求见。”
李剑奇怪道:“什么事?”
“乡亲们说城内有商会私自囤积粮食,妄图运出庐河,交于梁军使用。”
来到大堂,李剑并未落座,而是直接跑到门口。
见百姓涌入府门,他紧跑几步抓住为首老人的手道:“老人家,什么事还要您亲自跑一趟?只要吩咐一声,我即刻就会到您家里聆听教诲。”
老人道:“大人,老朽此来可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了全城百姓。您请上座,听我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李剑搀着老人到了大堂,命人搬过两把椅子,面对面坐下道:“老人家,有事直说就好,我们不是朝廷官员,没必要摆那谱。”
老人道:“大人,你可知庐河已是危在旦夕?”
李剑不解道:“不会吧,这些天我时时注意各城动向,没听说哪里发兵攻打我们。再说,现在城中已经有了一万多人马,就算梁军真来也讨不到便宜。”
老人道:“大人,你可知如今的庐河最缺的是什么?”
见李剑摇头,老人继续道:“是粮食,庐河七万百姓,一万多大军,这么多人要多少粮食,大人想过吗?”
李剑笑道:“老人家放心,庐河粮库里有的是粮食,撑到秋收不成问题。”
老人道:“大人还在骗我?”
李剑勉强笑了笑:“老人家多虑了,我真的没有骗您。”
老人哼了一声道:“我家小子就在粮库值守,庐河还有多少粮食他难道不知?”
李剑苦笑道:“老人家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绝对不会让百姓饿肚子。”
老人道:“什么办法?”
李剑笑道:“在官府眼里,我们就是匪,既然是匪,就肯定会抢。我打算过几天等城中彻底安定了,带支人马去打蓟阳,从那里弄些粮食。就算蓟阳弄不到粮食,其他几个城池也可以试一试。”
老人怒道:“糊涂,如此一来,不知要断送多少子弟性命,他们都是好孩子,训练之余为全城百姓劈柴担水,修缮房舍,这样的军队闻所未闻。若是梁军来犯,上阵厮杀丢了性命我等也不说什么,可要为了几粒粮食丢到大好年华,老朽第一个不答应。”
老人话音刚落,随同而来的众人纷纷附和。
李剑无奈道:“老人家,我总不能看着大家挨饿,真要是那样,别说你们,就是手下这些军卒也能把我撕碎了。”
老人道:“如今城中并非无粮,大人何必舍近求远?”
见李剑满脸疑惑,老人继续道:“庐河城内共有九家商行做粮食买卖,其中不少与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人手中的粮食之多,恐怕大人根本想象不到。”
李剑闻言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那是人家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粮食,不是非法所得。”
老人道:“那大人能否让他们把粮食平价卖出?”
李剑摇头道:“我是个带兵打仗的大老粗,买卖上的事一窍不通,不过也知道商人看的是利益,一文钱买回来的东西,最起码要卖两文才行。”
“那大人可知他们的粮食从何处而来?”
李剑疑惑道:“应该是从百姓手中收购的吧。”
老人道:“错,除去少部分是前些日子从百姓手中收购外,大部分都是那些黑心官员主动卖给他们的。”
李剑摇头道:“不对吧,虽然杨太守和我曾经开兵见仗,可他的为人我还是听说过的。杨太守称得上是爱民如子,只是效忠的君王不仁,才落得现在的下场,他不会做这种事吧?”
老人叹了口气:“杨太守不会,可其他人会,这庐河一州八县,除去庐河在杨太守掌控之中,其他县根本不听他的政令。”
李剑惊讶道:“老人家,您的意思是杨太守根本管不了治下各县?他可是庐河太守。”
老人叹了口气:“杨太守不是当今大王,那些县官虽然官职不大,可无不是朝廷大臣的亲戚友人。杨太守朝中又无靠山,他们怎会将杨太守放在眼里,所以这些人借着征缴税赋的机会大肆敛财,百姓没钱就只能用粮食充抵。”
李剑恍然大悟道:“那些人收百姓粮食,然后再卖给这些商人,商人等到时机成熟,再高价卖给百姓,是也不是?”
老人一拍大腿道:“没错,如此一来,等家中断粮时,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卖儿卖女。”
李剑闻言起身转了几个圈,最后又无力的直接坐在地上:“自从入城之日起,我就与全城言明,绝不动百姓的一草一木。这些商贾虽然可恨,可他们的生意却也合法,我总不能因为这个治他们的罪吧?”
老人道:“若是这些人心存不轨,勾结大梁,妄图置庐河于水火之中呢?”
李剑道:“那就是奸细,怎么做都不过分,不过老人家,他们的家业都在这里,不会傻到那么做的。”
“如果他们那么做了呢?”
“我定会依法惩治,绝不留情!”
“那就好,大人,您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老人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都是各大商行与禹都及蓟阳的联络信函。
看完书信的内容,李剑的脸沉了下来:“老人家,我才到庐河不久,若是直接派兵前往,恐怕会被人说是故意栽赃陷害。您看这样怎么样,我派一支人马和你们同去,到时候您拿出这些信件与那些掌柜当场对峙,看他们如何狡辩。”
老人道:“好,就依大人。”
李剑眼含热泪道:“多谢老人家,魏明本是穷苦出身,此次起兵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梁百姓。我自知并非治国之才,所以很多事还要依靠诸位鼎力相助才行。”
随后李剑吩咐一名都尉带领一千兵马,在百姓的带领下前往商行核实情况。同时他嘱咐都尉,哪怕情况属实,也不能苛待商行人等,一定要将其带回府衙审讯才能定罪。
看着百姓离开,李剑冲着屏风道:“怎么样,还可以吧?看到没有,这就是百姓的力量。”
魏无忌走进大堂道:“有些过了,废话太多,下次再有这事,你还是事先想好说辞的好。”
李剑耸了耸肩:“开始还好,后来忘了怎么说了,只能信口胡诌了,不过这也是种本事。”
魏无忌道:“怎么,以后你就打算用魏明这个名字了?”
李剑点头:“这样也不错,都是大梁百姓不堪忍受苛政起兵造反,不管好坏与大韩没有任何关系,如今不同以往,要是大韩掺和进来,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那你说我要不要换个名字?”
李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