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的苗玉娆第一次感到双腿有些发软,与她并肩而立的百姓里有许多人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更是开始呕吐。
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为何李剑不让他们上阵,别说上阵,但是看着就已经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而山下的李剑和魏无忌几次冲杀,五百梁军士卒数量迅速减少,梁初眼见他们不敌,随即命人鸣金收兵。
当浑身是血的李剑和魏无忌回到葫芦嘴时,梁军的弓箭手也已经逼了上来。
韩军士卒见状并未惊慌,而是竖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大盾,同时长枪手也伏于盾后准备应付梁军的突袭。
一个上午的厮杀过后,葫芦口的五百人只剩下了四百不到,而梁军更是扔下了无数尸体。
李剑瞅着远处的梁初对魏无忌说道:“梁初不除,梁军不退,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干掉?”
魏无忌一提战马道:“试试看。”
李剑一把拉住他道:“千万别!”
就在这时,梁军阵中突然冲出一持白旗的士卒高声道:“午时已到,我家将军提议先收拾死难将士尸体,然后埋锅造饭,你我下午再战!”
随着双方开始打扫战场,李剑低声对魏无忌道:“这个梁初年纪轻轻,怎么还这么讲究啊?既然这样,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魏无忌有些无奈的说道:“再这样下去,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你的臭名。”
李剑耸了耸肩膀道:“无所谓,能遗臭万年也是本事。”
眼见双方士卒开始打扫战场,李剑找了块大青石,将刚刚从士卒那里拿来的酒肉摆好,随后点手叫过不远处一名梁军士卒:“告诉你家将军,我请他喝酒。”
对于李剑的邀请,手下将军极力劝阻,不过看着已经坐在青石旁的李剑,梁初摆摆手道:“李剑好歹不说也是大韩的凤鸣侯,若是两军阵前运用无耻伎俩,还要不要名声?”
一名偏将道:“将军,听说这人有时可是不择手段,还是我们陪您一起过去吧。”
梁初道:“李剑孤身相邀,我若是带人前往,岂不是示弱?诸公放心,也许我能说动此人,让他弃兵而降,毕竟他是燕国人,效力前韩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婉拒了众人的好意,梁初来到青石前下马,大大方方的做到李剑为他准备好的一块石头上:“将军此为何意?”
李剑指了指酒杯,随后先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亮给梁初道:“将军请。”
梁初见状将端起杯中酒道:“多谢李将军款待。”
几杯酒下肚,李剑先开口道:“将军对如今的天下局势是如何看待的?”
梁初摇了摇头:“没有看法。”
李剑道:“何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李剑摇头笑道:“不见得吧?”
梁初反问道:“何意?”
李剑道:“听闻将军原本率两万人马来平灭我等,等到了乐民,麾下变成了两万三千人。结果昨日出兵,又成了一万八千人,这其中的变化将军最是清楚不过了吧。”
梁初惊讶道:“你们好灵通的消息。”
李剑道:“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七十前禹都血案虽然颠覆了所谓的大梁正统,可几代梁王也算英雄,大梁虽然再无壮大,却也能守住祖宗基业。可这次姬星上位,恐怕已经彻底断送了大梁的气运。”
梁初往嘴里塞了块牛肉道:“此非我等关心之事,我乃梁臣,保国安邦,守护百姓才是根本,至于国家是哪个做主,与我无关。”
李剑竖起大拇指道:“纯粹的将军,比我强多了,也不会像我一样活得这么累。不过将军,如今的大梁民不聊生,君王只顾贪图享乐,这些难道您就看不到吗?”
梁初道:“生为大梁人,死为大梁鬼,国家越是如此,我等越是努力才对。若是大梁一片歌舞升平,还要我等作甚?”
李剑点头道:“将军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您既然决心要守护大梁百姓,对如今的黎民处境就没有一丝心动?”
梁初笑道:“我是守护百姓不受他国蹂躏,其他是治世之臣之事,与我们这些军中之人无关。”
李剑闻言笑道:“那为何还要将那三千人马全部拿下?”
“因为他们才是大梁的叛贼,若是没有这些人盘剥百姓,屠戮乡里,你手下如何能有这么多人跟随。如果我没有猜错,山顶上才是真正的大梁百姓吧?”
见李剑点头,梁初举起酒杯道:“梁初敬将军一杯,多谢您手下留情,没有让百姓受刀兵之苦。”
李剑一饮而尽道:“将军的谢意李剑实在愧不敢当,其实我没有让他们下山是怕这些人看到死人就会尿裤子。刚才我看过上面,多少人吐得不亦乐乎,你觉得他们要是跟我前来会是何种结果?”
梁初笑道:“我会立刻罢兵,让他们知道朝廷兵马并非为了剿灭他们而来。我现在才明白,刚刚你是故意激怒于我,生怕百姓见大军仁义下山而来。”
见李剑没有吱声,梁初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李将军赐教。”
李剑伸手道:“请讲。”
梁初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在此地煽动百姓造反,须知若是大梁不惜一切前来围剿,你们必败无疑。”
李剑闻言叹了口气:“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是越狱偷跑出来的,本想去西秦避难,谁知道在这里遇到了上山落草的百姓。对了,可不是我煽动的他们,是我遇到的他们,他们选我做了首领。”
梁初闻言皱眉道:“越狱?我从未听说你被韩王下狱,何来越狱之说?”
“别说你不知道,就是岳州百姓也不知道,估计除了韩天峰知道我已经跑了外,其他没什么知道的。”
“为何?”
“这还不简单,他怕丢人呗。”
梁初道:“我是问你为何被下狱。”
李剑嘿嘿一笑:“你真想知道?”
见梁初点头,李剑道:“你带着手下上山我就告诉你,此事若是说出来,必定会震动整个天下。”
梁初沉吟片刻道:“你是假意归降前韩?”
李剑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这大半年为了大韩我可以说舍死忘生,多少人在背后骂我,要是假意归顺,你觉得这么做值得吗?”
“那是为何。”
李剑道:“我的梁大将军,刚才说了,只要你能率军上山,我就告诉你真相。”
梁初道:“真的上山,你就不怕我反客为主?”
李剑道:“我自有办法。”
梁初道:“李将军,你是燕人,为何要死心为前韩效力?”
李剑盯着梁初看了好久,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了整个天下。”
此话一出,梁初久久无言,直到李剑再次举起酒杯,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劝将军归降我军,现在看来是我小看将军了。”
李剑道:“我也小看将军了,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介武夫,现在才知道将军是栋梁之才。可惜你生不逢时,若是生在大韩,必定被韩王重用。”
山上的苗玉娆和百姓终于不再那么狼狈了,因为他们见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
葫芦嘴前,梁军士兵仍在将阵亡将士的尸体往回搬,可就在不远处,双方主将竟然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这样的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一个对苗玉娆颇有好感的青年道:“玉娆妹妹,是不是我们不用再和官军打仗了?”
苗玉娆看了半天突然道:“我明白了,这就是老祖宗说的礼节,大军交战的礼节,别看刚才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可那是各为其主。其实在私人层面,他们并没有任何仇怨,所以才会坐在一起饮酒。”
“你的意思是晚些时候还会和上午一样继续厮杀?”
玉娆点头道:“应该是,私归私,公归功,两方大将哪怕私下里是朋友,到了战场上都会毫不留情,这才是大将风范。”
另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壮汉道:“真看不出来,李将军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到了战场上非但杀敌毫不含糊,就是与敌将也能成为知己,这才是大将。”
苗玉娆撇嘴道:“这哪算什么大将,像魏将军那样一个照面挑敌将于马下,那才是大将。对了,两军对阵你们也看到了,等下次上战场敢不敢和他们一样玩命厮杀?你看葫芦嘴的士卒,去了两成还多,可依旧一点怯意都没有。”
刚才那个青年道:“玉娆妹妹,你终于承认他们不是普通士卒了。”
眼看眼前的酒肉已尽,李剑瞅着梁初道:“梁将军,你是治世之才,不该屈就在姬星手下,如今的天下将要大变,我看还是考虑下为大韩效力的好。”
梁初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大梁再烂,始终是我的家,哪怕它轰然倒地,我也会为他殉葬。”
李剑沉吟片刻道:“如果我告诉你,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灭世之劫,你会不会有所改变?”
“何为灭世之劫?”
“天将魔物,生灵涂炭,百姓沦为血食,万物成为刍狗,世间将会变成尸山血海般的地狱。”
梁初盯着李剑道:“你从何处听说此事?”
李剑道:“别问我从哪里听说的,你知道此事为真就好,怎么样,有没有改变心意?”
梁初沉吟道:“若是大梁不复存在,这天下即便成为地狱又与梁人何干。”
李剑点头道:“将军之心坚如磐石,李剑佩服,不过你听没听说过镇魂神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