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觉得罗大人并非那妾室所害?”苏轶昭问道。
“是,此案存在疑点!”康释文点头。
“你也看过卷宗,你怎么看?”他忽然抬头看向苏轶昭问道。
苏轶昭沉吟片刻,“下官也是这么觉得。”
“当时所有官差都搜过罗府,并没有找到夹竹桃的踪迹。然而半个月之后,才被发现埋在竹林中。”
苏轶昭摊开卷宗,而后指着某一处,道:“大人请看,卷宗上记载,根据妾室的交代,夹竹桃当日就给埋了起来,正是为了躲避追查。可朝廷去搜物证的时候,那夹竹桃的花瓣还尤为鲜艳,上面的泥土翻新更像是最近才发生的。”
“举报之人乃是坊市中卖花的掌柜,那之前查探府上下人行踪时,他为何不说?此人先前的口供与后面根本对不上。那掌柜若与此事无关,又为何替那名妾室隐瞒?难道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康释文满意地点了点头,“本官当时讯问这掌柜,说是怕麻烦不想多事。”
“您觉得可信吗?一般的掌柜难道不是怕惹麻烦上身,从而知无不言吗?不得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康释文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他信誓旦旦,还有人证,再加上那妾室已经伏法,此事便只能结案了。”
“可那妾室的供词却是漏洞百出。”苏轶昭肯定地道。
“哦?你说说,哪里有不妥?”康释文顿时来了精神,终于有人觉得这桩命案有疑点了。
苏轶昭打开自己刚做的笔记,“她说那日她端了碧梗粥去了书房,而后将其毒死。”
“可罗争的夫人供述中提到罗争前半个月一直在书房,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每日都忙到半夜,并且不允许内宅妇人到书房寻他。”
苏轶昭说着又翻到了卷中的某一页,“您看这里的供词,他夫人翟氏说她关心自家老爷身体,期间去过书房劝导,却被罗争给赶了出来,并且严厉指责内宅妇人不得踏入前院外书房半步,还将随身的侍从喝骂一顿。”
康释文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就是这般。
“罗争是书香世家出身,行事作风恪守世家礼仪。外书房乃是家中男子商议大事之处,内宅妇人怎可随意闯入?”
苏轶昭心中呸了一声,这些老封建。
不过也证明了罗争是标准的士大夫,不会轻易违背自己的原则。
“可那妾室却说她进了外书房,还看着罗争将碧梗粥喝下了。”
康释文沉思了一会儿,“但那妾室受宠的话,也许真的会让她进去,这也保不准啊!”
“咱们只说这是个疑点,接下来便是另一个疑点。”
苏轶昭负手而立,“据夫人翟氏哭诉,当时若知道妾室萍儿与其他小厮有了私情,是万万不会纳她为妾的,害得老爷白白丢了性命。”
“也就是说罗争夫妻二人并不知萍儿心有所属,彼时萍儿的娘却想着荣华富贵,替萍儿答应下来,您觉得萍儿会这么恨罗争吗?”
康释文沉吟片刻,道:“翟氏说过,罗家子嗣不丰,她身子骨又不好,替罗争张罗妾室是她的主意,是想着为罗争开枝散叶的。之前还问过萍儿的娘,她娘可没说萍儿有心上人了。”
“待纳了萍儿之后,夫妇对萍儿都挺好,萍儿刚开始有些郁郁寡欢,后来倒也平静了下来。翟氏以为刚开始是萍儿介意罗争的年纪,还好言相劝来着。”康释文继续道。
苏轶昭心中腹诽,可不就是吗?人家才二八年华,却跟了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做她爹都嫌年纪大了。
“她杀人的动机确实不够,恨也应该恨她娘才是。因此,本官才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康释文再次翻阅起了卷宗,想找找其他的疏漏之处。
“只可惜萍儿在狱中咬舌自尽,此案就是想再追查,线索也中断了。”康释文叹了口气。
“若是这些都不足以证明此案有疑,那您看这处,是否足够?”
苏轶昭指向卷宗上那一处,正是皇上下令朝廷追回军备那里。
康释文有些疑惑地看向苏轶昭,他不禁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却还是没看出什么来。
“您不觉得这日子对不上吗?那批军备是九月二十七从京城出发。事发之时,已经走了半个多月。
北地的天气您是知道的,若是晚出发,遇到大雪封山,不要说带着军备上路,就是轻装上路都有难度。”
“边关的将士们还在等着御寒之物,朝廷都是有规定期限的。”
苏轶昭说着就从身旁拿过一张羊皮纸,等她摊开之后,康释文发现是一张舆图。
“按照当时的路线,半个多月最起码会走到这里,早就过了畀河。”苏轶昭指着舆图上的一处道。
“然而当时朝廷带人追去之时,他们才走到云海县,两者相差了五百多里的路程,您不觉得奇怪吗?”
康释文“嘶”的一声,仔细看下了舆图。
“照这么算的话,确实如此。你是何意?难道他们出了什么事耽搁了?还是说他们就等着皇上召回他们?”
苏轶昭轻笑一声,“是!也不是!”
康释文有些茫然了,“此话怎讲?”
苏轶昭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又拿出一份卷宗,“这是下官去照磨所找来的卷宗,您看了这个,应该就明白了。”
康释文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记载了山贼被剿灭之事。
“哦!你说这事儿?此案是剿灭山贼案。那山贼名为何大,乃是穷凶极恶之徒。
在成为山贼之前一直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后来被朝廷通缉,便逃往边关那边,拉拢一些同样身为草莽之人,成了拦路虎。”
康释文感叹了一声,“过往商贾都深受其害,没想到三年前突然被一伙人给剿灭了。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全部都横尸遍野。
还有人将何大的项上人头放在了畀河重县的县衙门口,算是为民除害啊!”
他说完才想起来,“不过此事与这件案子有何关联呢?”
“您看一下日子,可有想到什么?”
“十月十五?”康释文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没明白。
“正是罗争遇害的前一日,且这条路是朝廷运送军备的必经之路。”
苏轶昭眼中闪过厉芒,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