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正文卷第七百一十二章忠直之臣探望刘仁轨不是临时起意,是李钦载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李钦载没想过风险,因为他对李治有信心。
论帝王功绩,李世民与李治难分上下,论胸襟之博大,李治甚至比李世民更宽容。
史书评价李治说他懦弱,史官刻笔如刀,大多是抹黑之辞。
李治不是懦弱,而是心胸宽广,若李世民在世,父子俩面对同一件事,李治能原谅的事,李世民不一定能原谅。
刘仁轨确实惹恼了李治,话说得那么过分,也只挨了十记廷杖,由此可见,李治真不是小气的人。
所以李钦载敢坦然登门探望刘仁轨,他相信李治不会介意。
唯一能让李治动杀机的,大约便是皇权受到了威胁。如今的大唐朝堂上,政见不合算不得什么原则性的恩怨。
刘仁轨对李钦载的到来感到很意外,严格说来,他与李钦载的关系并不好,有几次在朝堂上还与他站在对立面。
没想到自己挨了廷杖,同僚好友皆退避三舍,第一个上门探望他的竟是李钦载,实在让刘仁轨感到既意外又警惕。
这纨绔子究竟想干啥?
李钦载第一次来刘仁轨府邸,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环境后,缓缓点头。
“刘草民啊……”
刘仁轨瞪圆了眼,我虽然已被罢官,确实是一介草民,可你特么的真敢这么称呼?国公府出来的人,教养都喂狗了?
李钦载却浑然不顾刘仁轨的怨气,环顾屋子四周啧啧摇头:“贵府难道刚被盗匪洗劫过?”
刘仁轨一呆:“啥意思?”
“家徒四壁啊,连条看门的狗都没有,您这官儿当的太失败了,放眼望去一片荒芜,真应该把我爷爷叫来,让他看看昔日的政敌混得何等的落魄,啥仇都报了。”
李钦载敢对天发誓,这次真不是自己嘴贱,刘仁轨的家是真的穷,穷得叮当响的那种。
一套二进的老宅子,家里唯一的下人就是那位老得快走不动路的管家,屋子里倒是整洁,可是墙壁上光秃秃的啥摆设都没有,蒲团和矮桌也是破破烂烂的,桌上一只陶碗还豁了个口子。
贼进了门都会红着眼眶默默留下两文钱再走。
清官,绝对意义上的清官。
李钦载虽说性格咸鱼,但在享受生活这方面,过得比谁都精致,刘仁轨与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刘仁轨深吸气。
不生气,不生气,长安的纨绔会说人话的不多,自己应该大度……
“今日登门,除了探望老夫,还有别的事么?”刘仁轨脸色冷了下来。
“哦,没啥事,就是看你有多穷……”李钦载随口道,接着立马改口:“咳,不对,晚辈是特意来瞻仰您的府邸,久闻刘侍中清廉如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嘴上说着违心的话,李钦载心里却啧啧称奇。
穷成这样,婆娘居然没跟他离婚,真爱实锤了。
刘仁轨见李钦载不以为然的表情,顿知他说什么“清廉如水”的鬼话不可信,这货肯定在心里骂自己穷鬼呢。
“现在你看过了,老夫有伤在身,不便招待……”刘仁轨说着扬声道:“来人,送客!”
李钦载急忙道:“哎,不急,世上哪有逐客的道理,再说我还有事呢。”
刘仁轨面色不善道:“有事就说,说完马上走。”
李钦载坐直了身子,道:“晚辈听闻刘侍中不惧天威,犯颜进谏,晚辈深感钦佩。”
刘仁轨狐疑地盯着他,心里默默分辨这货究竟说的是不是真话。
李钦载笑了:“是真话,您莫多疑,不瞒刘侍中,您说的话其实我也想说,可我没那么大的勇气,在您面前,我显得很渺小。”
刘仁轨脸色稍霁,淡淡地道:“人各有天性,不可强求,李县侯做的事,老夫也做不到,说来老夫其实更佩服你才是。”
李钦载摇摇头,道:“刘侍中,晚辈虽佩服您的犯颜进谏,但并不觉得您的法子正确,恕我直言,您的做法只会让君臣关系更紧张,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刘仁轨不满地道:“天下久贫,陛下还要封禅泰山,浑然不顾百姓死活,老夫若不进谏,还能如何?像你们一样一声不吭,置百姓疾苦于不顾吗?”
李钦载叹气道:“晚辈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用委婉点的法子,让陛下认识到封禅泰山是错误的,而不是当面指着他的鼻子骂街。”
“老实说,您骂了陛下,除了自己解气之外,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让君臣矛盾更尖锐。”
刘仁轨冷笑:“你有委婉的法子?”
李钦载无奈地道:“眼下还没有,但我知道,在没想到好法子劝谏陛下之前,最好先谋而后动,而不是像某个傻子……嗯,某位德高望重不公开透露姓名官职的刘姓侍中一样,不管不顾指着陛下的鼻子骂。”
刘仁轨再次深深吸气。
不生气不生气,在晚辈面前要有涵养……
“李县侯,老夫来总结一下哈,你今日登门,首先是嘲笑老夫穷,然后阴阳怪气说什么佩服老夫犯颜进谏,又说老夫所为像个傻子,最后还指责老夫加剧了君臣矛盾……”
李钦载愣了,听他的总结,好像……还真是这样。
刘仁轨脸色铁青地道:“李钦载,你今日来者不善,是来挑衅老夫的吗?”
李钦载尴尬地道:“刘侍中莫怪,晚辈习惯先抑后扬,夸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刘仁轨使劲一挥袍袖:“不必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老夫一个字都不愿听,好走不送!”
李钦载叹了口气,自己跟这穷鬼……嗯,跟这清官真是完全不对路啊,说不了几句话就翻脸了,难怪被李治打屁股,就这狗脾气,活该!
李钦载也不想多留,于是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李钦载突然转身,道:“以如今的现状来说,陛下封禅泰山确实是恶政,恶政就必须由忠直之臣站出来谏止。”
“刘侍中,你已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我一力担之。”
刘仁轨一呆:“你……”
李钦载笑了:“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忠直之臣,我干过的缺德事绝对比善事多,只是纯粹见不得大唐伤了国本,影响我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