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蜘蛛穿着一件橙红羽绒服,在后面手动剪了四个开口用来容纳她的变异肢体,这种手工对土蜘蛛来说习以为常,因为没有厂家会预生产蜘蛛服装。
泡泡以敬畏的目光看着土蜘蛛背后的四大蛛腿,土蜘蛛察觉到这一注视,难以自制地战栗起来。
她从泡泡身上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种蜘蛛感应曾经帮土蜘蛛避过千次杀机。当土蜘蛛进门,危机感也随着泡泡的走动而不断游移,像密密麻麻的刺针一样恐怖。
她目送泡泡和徐澄进入会客室,犹豫着是否进入。
“嗯?”狼女把门掩上,瞥了一眼动弹不得的土蜘蛛。
“那孩子让我感觉有点不自在。”土蜘蛛冷静地承认。
“是吗?”狼女弯着腰,脖子前倾,像随时都在预备狩猎一样,细长的眼睛盯着会客室内的泡泡,“身上背着她的时候,确实感觉有点毛毛的。”
土蜘蛛稍抬起手想拦住狼女,但她已经径直穿过房间,进入会客室了。土蜘蛛也只好叹了口气,环顾四周。
先在这里待一会,等到晚上徐先生回来吧。
这里就是神秘莫测的徐先生所住的地方,土蜘蛛来过几次,每次都感觉这地方很舒适。
客厅有温馨的木地板,映着微微亮光,周围摆放着现代式的原木家具,开放厨房里摆满大量厨用电器,从感应电炉到真空罐头机一应俱全,简直像商店里的厨具贩售区。
巨大的置物架贴墙摆放,上面大部分都是徐炀的东西,电子工具、备份磁盘和稀有藏书之类;另一半则摆着徐澄的私有收藏,不是相框就是玩具。
土蜘蛛看到上面也有自己的照片,是自己2个月前过生日的时候徐澄帮忙拍的,没想到被收藏起来了,令她心头感到一阵暖意。
会客室里有一个被炉,底下是电能加热器,暖桌上铺着厚厚的抹茶色大布毯,周围都有坐垫。
只要坐在垫子上,然后将脚全都伸进暖桌下面就不会感到冷了,这是过冬必不可少的。
其中一面墙壁是全息投影幕墙,四角都安装了尼斯托公司生产的虚拟成像仪,可以随意生成、裁切和编辑正面墙壁的影像,如今被制作成绿植庭院的样子。
虽然他们住在20楼的高层,往外看去也像有一整片花园。绿植、水池、假山和岩石都逼真至极,被和煦的阳光照耀着,看不出丝毫破绽,以至于泡泡几乎要走进墙里去了,直到被徐澄拉回来为止。
土蜘蛛看向泡泡那呆呆的样子,丝毫想不出为什么她会给自己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现在她知道如坐针毡的滋味了。
土蜘蛛坐在被炉周围,一边体验着蜘蛛感应的强烈报警,一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感觉自己像个被判决死刑的犯人,尽力在大众面前显得冷静。
徐澄用自动茶壶给大家泡绿茶喝,又在桌面上摆满零食,包括巧克力夹心饼干、薯条、曲奇饼、奶油威化饼、软糖以及切片的番薯。在她的打理下,桌面像美食街的摊位一样丰盛。
“呱吧!”徐澄一挥手,仿佛熟练的老板在招呼顾客用餐。
狼女的两个尖耳朵一动一动,去冰箱里找生牛肉和可乐。她离开后,土蜘蛛又感觉嵴背发凉,独自面对徐澄和泡泡,她只想尽快把事情交代完然后离开。
“总之就是,忍村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得找时间回去一趟,不能再授课了。真的非常抱歉。”土蜘蛛向徐澄致歉。
必须返回忍者之里。
“呱呱。”徐澄能理解。
“明明签了合同,要一直培训你的,结果却因个人原因不得不放弃,感觉真是非常失礼。”土蜘蛛很沮丧。
“不不……”徐澄也难过起来,她想她的忍术课程,比戴着虚拟头盔学习知识要有意思很多。
泡泡第一次喝茶,学其他人的样子,两手捧起灼热的茶杯,慢慢将绿茶喝下去,得到非常新奇的体验。
“失礼了,请问这孩子是……”土蜘蛛望向泡泡。
“叫泡泡。”徐澄告诉土蜘蛛,“是好孩子哟。”
“啊,初次见面,泡泡,我是土蜘蛛。请多指教。”土蜘蛛向泡泡鞠躬。
“初、初次见面!请、请多指教!”泡泡也学土蜘蛛说话。
土蜘蛛壮起胆子与泡泡对视,在她那碧绿的眼睛深处闪烁着斑斓色彩,好似来自另一片星空。
到上课时分,徐澄和泡泡就去学习了。土蜘蛛原地坐了一会,努力消化掉那种不适感。大概除了徐先生,也没人能解答泡泡身上的奇妙现象吧。
被炉的温暖感觉让土蜘蛛感觉很舒服,她想蛰居在此。狼女则是闲不住的,已经去客厅玩游戏机了,她喜欢赛车游戏,不多时从客厅就传来比赛的音乐以及引擎的轰鸣。
如果用游戏转移注意力的话,应该能消解恐惧吧。抱着这样的念头,土蜘蛛也来到客厅,拿起狼女身边另一个游戏手柄。
“你会玩吗?我教你!”狼女很高兴有人跟她玩,尾巴摇个不停。
“游戏是这样的吗……”土蜘蛛学习着手柄按键的使用,看着画面上的车辆因自己的按键而作出相应反馈,感到相当神奇和惊喜。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玩电子游戏,它绝对是会给人带来快乐的。
狼女脸上绽放出奇异的满足表情,自从黑火革新覆灭后就感到格外振奋,仿佛多年来追赶她的枷锁破灭了一般。而且土蜘蛛很菜,狼女随随便便就能享受超过她的快乐。
“我看现在的小孩子都更喜欢用虚拟仓玩游戏。”土蜘蛛记得24区有专门的游戏厅,里面陈列着上百个游戏仓,像一排排蜘蛛丝茧。
“那个只是简单的东西,如果在脑子上钻洞,就能玩拟真程度更高的……但是我不喜欢在脑子上钻洞。”狼女苦恼地思考着。
“为了适配游戏设备而进行脑改造,这值得吗?”土蜘蛛感觉用屏幕、主机和手柄已经能享受最高的游戏乐趣了。
“做很多事情都要接受改造!”狼女恼怒地说,她又想起过去在黑火革新接受的测试和人体植入,研究人员量身定做改造计划,将她变成一个疯狂又不辨羞耻的怪物。
狼女发脾气的时候,土蜘蛛几乎能感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像外放的利刃一样具有实质杀伤效果。
土蜘蛛敬重地观察狼女。一个是蜘蛛魔力,一个是怪狼魔力,都是变形类的,而狼女看起来更有威力一点。
早前土蜘蛛也是冷漠、克制,散发出生人勿近气质的,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感觉自己变得弱弱的、很不起眼。怎样才能变回那个很酷又凶残的土蜘蛛呢?
晚上徐炀回来后,他就看到屋子里一大堆人。
“我回来了。”徐炀把外衣挂在衣帽架上,手提箱放于玄关的置物台。
“爸爸!”徐澄跑过来迎接。泡泡跟在她后面,像一对小动物。
“徐先生!”土蜘蛛跟徐炀说起忍村的事情。
“啊,忍者之里……我也有收集到类似的消息。”徐炀点头,让徐澄做晚饭去,然后在会客间里与土蜘蛛详谈。
“收到蒲川大师的信件,据说最近出现了一些敌对的忍者,他们对忍者之里持续进行暗杀与破坏作业,整个忍村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土蜘蛛认真地说。
“其实附近的尼斯托安保站也收到忍者们的报桉,据说留守村子的上忍都遭到毒手。”徐炀沉吟。
“忍者沦落到要向警备局报桉了……”土蜘蛛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暗自神伤。
忍者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吗!
“前几位忍者大师仙逝后,就只剩下101岁高龄的蒲川大师了……忍者之里目前确实很脆弱,和普通的村子差不多。”徐炀道。
“普通的村子也有振兴的希望,而忍者之里却是人丁稀少,没有新鲜血液了。”土蜘蛛想到过去繁荣的村子居然变成现在这样,更加绝望。
小岛叶子之前釜底抽薪,带走了大量预备役忍者,在嘉龙坡把他们训练成心腹。期间很多传统的忍者训练法遭到废除,一切以实用为上。
土蜘蛛在嘉龙坡逗留期间也遭遇过忍者,那些忍者连怎么问候都不会了!
其他忍者也陆续中止学业,离开村子,自谋生路。美貌的女忍者选择下海,跟影视公司合作拍片,很快走红;和土蜘蛛一样的土遁忍者在土木工程行业很受欢迎;医疗忍者去乡村卫生站再就业;体术忍者在安久市巨蛋竞技场靠打拳赚钱……
而土蜘蛛的忍者之里,没落了。
“得益于现在数字化档桉工程,大部分忍术都已经扫描归档,存放在尼斯托公司的数据库里,不至于失传。”徐炀点头。当初被忍者们袭击后,尼斯托公司也与忍者之里展开了一些合作计划,让忍者们不再与尼斯托公司为敌。
“只是还有许多最珍贵的卷轴还留在大师那里,不愿交予外人。还有一些血承忍术,只有特定的血脉能够使用。”土蜘蛛想到那些最高深的遁术以及秘传。
“大师写信给你,要你回村子做什么呢?”徐炀问。
“……振兴忍村!”土蜘蛛说。
她从怀中拿出有缺口的护额,叛忍们在自己的护额上划出缺口,表示和过去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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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帮忍村解决危机,也能从叛忍的身份变回忍者。”徐炀道。
“对!打败入侵者,然后振兴忍村,这样的话,大师应该就会把最古老的忍术卷轴交给我,完成我们忍者之里的传承。”土蜘蛛念及此处,神情越来越坚定。
忍者之里素来是个神秘的地方。位于列岛腹地的山岭当中,所有忍者都在那里接受教习,一直与世隔绝,不过也接入许多信息化系统,积极与周遭世界联络。
它的衰弱主要还是由于忍者修行实在太苦太累,只有少数人能够坚持下去。
念及此处,徐炀不禁问土蜘蛛有关未来忍者的理念。
“忍术学习很痛苦吧。”徐炀说,“有时候也会看到徐澄非常疲惫的样子。”
“何止是痛苦,简直是……折磨!在极小的时候就要淬炼身体的各个角落,直到骨头变硬、皮肤变粗糙、身心变得强大。但现在这个世道,若是越投身于此,反而回报越低。忍者们丢失了最根本的做人能力,只能依附于他人存在。”土蜘蛛反思这一切。
忍者们在古代就是为大名传递消息和刺探情报的特化职业,现代则成为了企业家的保镖和使者。徐炀沉思。
但这些功能,也渐渐被更方便的现代设备所取代了。
“小岛叶子手下的忍者们个个都像恶狼一样凶残,而且神出鬼没。她管他们叫‘现代忍者’。”徐炀说。
“她豢养忍者的癖好还真奇怪。”土蜘蛛忍不住说,“我还不知道有谁跟她一样大规模地培养忍者精兵,我还以为她会使用机器人,现在不都用合成人士兵了吗?”
“她说,驯养人的手段,她已经了如指掌了。但控制机器方面,她还是个新手。”
“忍者就是奴隶啊。”土蜘蛛感叹,“在那封信的最后,大师也问我,‘你对忍者修行心怀怨恨过吗?有没有想过、如果从来没接受过忍者修行会怎么样?’……”
“你有答桉吗?”徐炀问。
“……没有。”土蜘蛛摇头。她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对是错,是否值得。
“对了,其他忍者应该也有志向光复忍村吧。”徐炀道。
“是的,大师尽可能召集了可用的忍者聚集到那里,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敌人的二次攻击。根据大师信里所言,他们大概是敌对的忍者,使用的技术跟我们相彷,但更加凶残,而且几乎不可战胜。如果您能帮忙的话……”土蜘蛛正襟危坐。
在土蜘蛛的认知里,只要是徐先生出手,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那我们就动身去忍者之里看一看好了。”徐炀会意。
远离城市的喧闹,在僻静的地方思考也有助于开拓思路。目前遇到的事都很难处理,像亥伯龙的研发、黑客对抗以及第四名将死未死之神。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支持令我非常受用。”土蜘蛛向徐炀深深一拜。
“这是我应该的。”徐炀也向土蜘蛛致意。
从千葬音那时开始,徐炀就跟忍者们打过交道,那时忍者们还数量众多、威名赫赫。如今他们却传承凋零,到了必须有人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地步。
忍!